柳惜见道:“东洋,若咱们茶叶能过去,别的东西也能够过去,瓷器、丝绸、玉器、金器……到时有的是生意做。”
梅九娘道:“惜见,你不担心么?”
柳惜见道:“担心汤师妹抢了我的?”
梅九娘不言,柳惜见道:“这里的两分利是我和师父讨来的,汤师妹若也想要,她自个儿开口和师父说去。”
梅九娘道:“见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我只怕你沉不住气。”顿得一顿,又道:“这位汤姑娘,雷厉风行,管账也不差。她新招了些人进茶行来,我瞧着这些人做事麻利,也留下了。”
柳惜见道:“汤师妹没和你过不去吧。”
梅九娘笑道:“那倒没有。”
柳惜见道:“这便好,你若有什么,与我说,我来处置。”
梅九娘道:“能有今日,我已再无所求了。倒是你,听说你在江湖上惹了不少人,可要当心。”
柳惜见道:“我会的。”又道:“九娘,有一事,我想托你帮忙。”
梅九娘道:“何事?”
柳惜见遂将自己救了小青母女一事说了,末了,只道:“我日后想收这女孩做徒弟,可如今毕竟还没师徒名分,若便让她住进万古山庄,怕惹人说嘴。我便想着,让她和她母亲先到你这来,由你教她读书认字,等过个五六年,我把她接了到万古山庄行拜师礼,到时再传她武艺。只是,这段时日,恐要劳烦你帮着照管这孩子了。”
梅九娘道:“我教她学文,你教她学武,日后,你可得让她也叫我一声师父。”
柳惜见知她这是答应了,道:“自然。”
梅九娘道:“我和非遥成亲这些年,也没有个孩子。这会儿你给我送来一个,我自是要好好教养的,你且放心办你的事去。等我回去与非遥说了,咱们便派人到桃州接小青母女。”
柳惜见点头道:“你多费心了,我会时常下来探望的。”
梅九娘笑道:“你可要记得你说的,别只等年终分利的时候来。”
柳惜见道:“你净挖苦我。”说着,拿出月季赠的画,道:“我道上得了一卷画,你帮我瞧瞧。”她将卷轴铺展在茶台上,梅九娘窥得全貌后,道:“是温宁心的《长门关图》。”
柳惜见道:“是。”
梅九娘复又垂头去看那画,细细瞧头尾的题跋,赏鉴画中气韵,好半晌,拿了那画起来,悬空而望,又过许久,将那画重铺到桌台上,道:“温宁心不愧是一代丹青圣手,不过,我今日,能见他的真迹,也是天大的幸事了。”又道:“惜见,你哪里得的这画。”
柳惜见道:“道上救了一人,人家为答谢送了这画给我。”
梅九娘道:“你这样一说,我又想去学武了,瞧瞧哪一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也送我一幅名家画作。”
柳惜见笑着便要把画卷起来,梅九娘道:“别,我还没瞧够呢。”
柳惜见道:“这画你也帮我收着吧。”
梅九娘抬起头来,道:“什么?”
柳惜见道:“我不知如何收藏这些书画,只怕一个不慎,给虫啃了,那可不是罪过。你家中藏书多,自知如何存管这些东西,便帮我收着这画吧。”
梅九娘直起腰,道:“好,若是什么金银我不帮你管,要是这画,我定会好好帮你收着的。”
柳惜见道:“多谢多谢。”
梅九娘笑了一笑,旋即垂头去望那幅图,说道:“温宁心戍守边塞数年,其诗画中的边塞风光是同代文人比不了的。”又叹道:“只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守了长门关十几年,最后也是被敌人在长门关杀了。”
柳惜见道:“温宁心虽折身长门关,但敌人也没能进长门关一步,他没白死,黄泉之下,只怕这位大人多半也是觉死而无憾的。”
梅九娘道:“是啊,也是这样如百炼之钢的一个人,才能做出这样的画来。”
柳惜见静静望着梅九娘赏画,也不出言惊扰。
良久良久,梅九娘才将那画收了放好,道:“是了,你去年送来那瓷瓶,记得拿回去。”柳惜见道:“是了。”二人说笑一阵,一同去瞧伙计们炒青去了。
没过多时,常泽带了冯嵘、明千霜、汤芷芬一同到茶行来。冯嵘一进到里面,道:“常兄。你送我的茶,便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常泽道:“那是。”
冯嵘笑道:“惜见这丫头,倒把这里搞得像模像样。”
柳惜见和梅九娘正从后面出来,常泽见了,便指了梅九娘道:“可不是惜见的功劳,这茶行出力最多的,是这梅姑娘。”
梅九娘道:“常庄主说笑了,谁出的力也不少。”
常泽四下一望,道:“九娘,非遥呢,怎地不见他人?”
梅九娘道:“半月前收来两批茶的钱还没给茶农,今儿他得闲,给茶农送去了。”
常泽道:“你们夫妇劳神了。”
梅九娘道:“劳神不怕,我倒更怕没人要咱们的茶。”
常泽笑道:“有你们,我也不消多愁了。”说着,几人照样去瞧茶工炒青。
明千霜看柳惜见与梅九娘有说有笑,悄悄问汤芷芬道:“汤师妹,你可知这梅九娘和柳惜见,是如何相识的。”
汤芷芬低声道:“当年,柳师姐决心要做茶生意时,到宁州来瞧地方。头一日便遇见一户人家把女儿捆了上花轿,师姐看那新娘子百般不情愿,便偷偷跟了送亲队伍去,走了一日,到了一山村里头,那新娘子被押着和一痴傻男子拜堂。”
明千霜道:“那新娘子,莫非便是梅九娘?”
汤芷芬道:“是。梅九娘家里原也富裕,可惜后来他父母兄长接连离世,她成了孤女,同族的叔伯便有觊觎她家财的,以长辈身份,做主将她许配给了偏僻山中的一户人家,偏偏九娘要嫁的还是个痴傻儿。师姐那时见梅九娘不愿拜堂不愿入洞房,知九娘定是被逼的,便把她带了出来。梅九娘回去后,让师姐陪同她,去与那些逼迫她的亲族断了关系,又请了族长评断,最后自招赘婿,这才算把家业保住。”
明千霜听了,心下道:“也是个豪气姑娘,怪不得能得柳惜见那样称赞。”
汤芷芬道:“明师兄,再与你说一事,这梅九娘的夫婿薛非遥,原只是他们家的护院,不知九娘怎么便看上了他,那时执意要招他为婿。”
明千霜心下想道:“能给这样一个女子看中的,必有其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