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宴上风华
青丘的晨光总带着三分羞怯,先是在东边的天际晕开一抹浅粉,像新酿的桃花蜜泼翻了似的,接着便大胆起来,把层层叠叠的云彩染成绯红、橙红、金红,最后才敢探出半张脸——那阳光先是怯生生地吻了吻暖泉的水面,随即铺开万点金光,碎成一片跳跃的星子,连水底的银鱼都被镀上了金边,摇着尾巴像是在跳金鳞舞。
阿九是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锦被滑落肩头,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里衣,衣摆绣着只蜷着的小狐狸,是她自己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气。窗纸上映着晃动的人影,还有阿芷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快点快点!再挂两串灯笼,檐角还要系红绸带!张婶说红绸带要打蝴蝶结才好看,像药圃里的合欢花!”跳跳早已从她怀里蹿了出去,隔着门“呜呜”叫着,爪子还时不时扒拉两下门板,像是在催她:“再不起,好吃的都被抢光啦!”
“懒虫,该起了。”苍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笑意,尾音微微上扬,“李爷爷蒸了桂花糕,蜜枣馅的,再不起就被阿芫吃光了——她刚才已经偷偷拿了两块,被我看见了。”
阿九一听“蜜枣馅”,顿时没了睡意,手忙脚乱地套衣服。那是件浅粉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缠枝桃花,粉白的花瓣间还藏着只小蝴蝶,是白玥昨晚特意给她备好的,布料是青丘特产的“水云纱”,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暖泉的水。她对着铜镜梳头发,乌溜溜的长发刚及腰,梳成双丫髻正好,发绳是阿芷送的,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指尖刚碰到发尾,就听见“扑棱”一声,阿砚养的灰羽雀落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朵新开的桃花——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歪着头看她,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在夸:“阿九今天真好看。”
“算你有眼光。”阿九笑着把桃花别在发间,刚推开门,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得睁大了眼——听风苑的竹篱上挂满了红灯笼,绸缎做的灯面透着暖光,风一吹便轻轻摇晃,把影子投在地上,像群跳舞的红蝴蝶;红绸带在晨风里飘得像火焰,从竹篱这头系到那头,打了满当当的蝴蝶结,有的还坠着小铃铛,风过铃响,叮叮当当地像在唱小曲;老桃树上系着彩线,串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纸,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风一吹哗哗响,像谁在摇着缀满宝石的铃铛。阿芷正踩着条凳往檐角挂灯笼,鹅黄色的裙摆垂下来,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蝴蝶的裤脚,她踮着脚尖够房梁,辫子上的流苏晃来晃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阿芫蹲在石桌上摆果盘,把紫莹莹的葡萄、红玛瑙似的樱桃码得整整齐齐,还在盘子边缘摆了圈白花瓣——是刚从暖泉边摘的睡莲,沾着水汽,嫩得能掐出水来,她时不时往嘴里丢颗樱桃,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苍牙则在给跳跳系红绸带,那小兽显然不乐意,扭来扭去想躲开,尾巴甩得像小鞭子,却被苍牙按住脑袋,硬是在脖子上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惹得它“呜呜”抗议,可尾巴却诚实地摇个不停,鼻尖还蹭了蹭苍牙的手腕,像是在撒娇。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白玥从屋里走出来,她穿了件银白色的广袖长袍,袖口绣着银色的月纹,走动时衣袂飘飘,像落了满身月光,连发间的玉簪都泛着柔光。她手里捧着个锦盒,湖蓝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莲,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玉笛——笛身上刻着缠枝莲,花瓣层层叠叠,还坠着个流苏,是用青丘特产的冰蚕丝做的,白中带点银,在晨光下泛着柔光。“给你的新笛子,用暖泉边的灵竹做的,埋在泉眼底下养了三年,吹起来比你那支更清亮。”
阿九接过玉笛,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她想起自己那支旧笛子,是用普通的竹子做的,吹久了笛身上还有她咬出的牙印,笛尾被跳跳啃过一口,缺了个小角,此刻正躺在她的梳妆盒里,像个立了功的老兵。她把新笛子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下,“嘀”的一声,清越得像泉水叮咚,引得灰羽雀扑棱棱飞起来,围着她转了两圈。
“岚姨呢?”阿九四处张望,没看见岚的身影,院子里只有白玥种的那丛兰草在晨风里摇曳,叶片上的露珠滚来滚去,像颗颗小珍珠。
“在屋里试新衣裳呢。”白玥笑着帮她理了理发间的桃花,指尖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张婶刚才去看了,回来直夸,说岚姨穿上那身烟灰色锦袍,比青丘的任何狐狸都俊——尤其是袍角的银线狼图腾,在光下像活过来似的。”
正说着,岚从屋里走了出来。烟灰色的锦袍穿在她身上,竟衬得她原本略显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那是青丘最好的裁缝王婶做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祥云纹,腰间系着条玄色玉带,上面镶着块墨玉,最妙的是袍角的狼图腾,用银线绣的,针脚细密,在晨光下闪着光,黑曜石缝的狼眼像含着星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布上跳下来。她的左后腿虽然还不能完全用力,却走得稳当,每一步都透着股从容,手里拿着苍牙编的那个歪扭竹篮——篮沿还歪着根竹条,是苍牙特意留的,说“这样才像狼族的篮子,带点野气”,里面装着些刚摘的灵果:紫的桑葚、黄的枇杷、红的山楂,显然是准备带在身边,馋了就吃两颗。
“真好看!”阿九忍不住拍手,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岚姨,你这袍子上的银线会发光呢!比暖泉的水光还亮!”
岚的耳尖微微泛红,像被晨光染透了,她伸手摸了摸袍角的祥云纹,指尖划过银线狼图腾,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是你们青丘的手艺好,黑风洞可做不出这样的衣裳——那里的裁缝只会做耐磨的皮袄,针脚粗得能塞下手指头。”她看向苍牙,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你编的篮子倒是派上用场了,比黑风洞的藤筐好看。”
苍牙挠了挠头,灰蓝色的耳朵抖了抖,像有小虫子落在上面似的,他穿着件月白色的短褂,领口绣着片小竹叶,是阿芫帮他缝的:“娘喜欢就好,等回去我再给您编个大的,能装下黑风洞的所有野果,再编个小的给您装针线,像青丘的针线笸箩似的。”
这时,狐卫来报——是个叫石勇的年轻狐卫,他穿着银色的铠甲,腰间佩着短剑,脸上还带着点少年气:“老狐仙请各位去宴会场,说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几位了。”
一行人往青丘的中心广场走去,路上已经挤满了前来赴宴的狐族。男人们大多穿着青色或藏青色的长袍,腰间佩着玉佩或短刀;女人们则穿得花团锦簇,粉色、紫色、蓝色的襦裙像开了片花田,头上还簪着鲜花,茉莉、玫瑰、栀子,香气混在一起,像打翻了香料铺;孩子们手里拿着花束或风车,见了白玥和岚,都笑着打招呼,声音像串在一起的银铃:“白玥姑姑好!岚姨好!”
广场中央搭了个高台,有三尺高,铺着红色的地毯,是用东荒的红绒草织的,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云朵上。上面摆着八张梨花木桌椅,最中间的两张显然是给老狐仙和贵客留的,桌腿都雕着缠枝纹,桌面还嵌着小块玉石,在光下闪闪发亮。高台周围种满了桃花树,有朱砂红、胭脂粉、月白色,粉色的花瓣在晨风里簌簌落下,像场永远下不完的花雨,落在地毯上、桌椅上、人们的肩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花香。广场四周摆满了食桌,每张桌子都铺着素色的桌布,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吃食:桂花糕码得像小山,上面撒着金桂粉;桃花酥做成了花瓣形状,咬一口能掉渣;莲子羹盛在白瓷碗里,上面漂着颗樱桃;还有烤得金黄的灵鸟肉,油光锃亮,撒着青丘特有的香料,香气飘出老远,引得孩子们围着食桌打转,被长辈们笑着拉开:“小馋猫,等开宴再吃,不然肚子该装不下好吃的了!”
老狐仙已经坐在高台上了,她穿了件绣满福寿纹的锦袍,是用百年云锦做的,上面的金线在光下闪闪发亮,手里拄着根玉拐杖,杖头雕着只小狐狸——眯着眼睛笑,嘴角还叼着朵桃花,是玄风当年特意请玉雕大师做的。见白玥等人来了,她笑着招手,声音洪亮:“快过来坐,就等你们了——阿九的蜜枣糕我让李爷爷单独留了一碟,放在你座位上呢。”
阿九一听,眼睛更亮了,拉着苍牙的袖子就往高台跑,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岚说:“岚姨,您慢点,台阶有点高。”岚笑着点头,脚步从容地跟上,白玥走在最后,看着孩子们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像暖泉的水,温柔得能溺死人。
刚坐下没多久,老狐仙便敲了敲玉拐杖,“笃笃笃”三声,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连风吹花瓣的声音都听得见。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如钟,传遍整个广场:“今日是咱们青丘五百年一次的赏花宴,感谢各位族人前来,更要感谢远道而来的客人——岚夫人和苍牙小友。”她抬手指了指岚,广场上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小狐狸们好奇的议论声:“那就是狼族的岚姨吗?她的眼睛好亮啊!”“她的袍子真好看,我也要让娘给我做一件!”
“五百年前,玄风大人为了守护青丘,与魇魔大战,如今他虽不在了,但他的精神还在。”老狐仙的目光扫过广场,落在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上,“今日我们齐聚于此,不仅是为了赏花饮酒,更是为了告诉那些宵小之辈,青丘的骨头硬着呢,谁也别想欺负到我们头上!”
掌声更热烈了,像起了阵春雷,连孩子们都跟着拍手,小手拍得通红,有的还踮着脚尖喊:“打倒魇魔!保卫青丘!”阿九看见站在台下的狐卫队长石敢——他穿着玄色铠甲,腰间的佩剑闪着寒光,剑穗是红色的,随风飘动,身后的狐卫们个个精神抖擞,手按在剑柄上,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好了,闲话不多说,”老狐仙笑着抬手,玉拐杖上的小狐狸仿佛也跟着笑了,“才艺表演,现在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咱们青丘的小舞仙,阿芷!”
阿芷早就等不及了,穿着条粉色的舞裙——裙摆上绣满了蝴蝶,红的、黄的、蓝的,随着她的舞步,裙摆飞扬,真像有无数只蝴蝶在她身边飞舞。她跳的是狐族的《桃花舞》,是白玥小时候手把手教的,舞步轻盈如蝶,转身时发间的桃花落下来,与裙摆的蝴蝶交相辉映,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声:“阿芷跳得真好!”“像朵会跳舞的桃花!”阿九注意到,阿砚就站在第一排,手里拿着画笔和宣纸,正飞快地画着,笔尖在纸上沙沙响,眼里的光比台上的花瓣还亮,连嘴角都带着笑,仿佛要把这美景永远留在纸上。
接着是阿芫的琴。她坐在张古琴前,琴是百年桐木做的,琴身刻着“泠泠”二字,是她祖母传下来的。月白色的素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手指纤细如葱,拨动琴弦时,琴声像流水般淌出来——时而清脆如鸟鸣,是暖泉边的百灵在唱;时而婉转如低语,是春风拂过桃花林;时而又急促如雨点,是山涧的水流撞在石头上。广场上的人都安静下来,连风都仿佛停了,只有琴声在空气中流淌,听得人心里暖暖的,像喝了温温的桃花酿。
轮到阿九了。她握着那支新玉笛走上台,心里有点慌,手心都出汗了,把笛尾的流苏都攥皱了。刚要吹奏,就看见台下白玥冲她眨了眨眼,还比了个口型:“别怕,像平时练的那样。”岚也朝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苍牙更是用力地给她鼓掌,差点把手里的花束都扔了——那是他刚摘的桃花,粉白相间,特意选了最大的几朵。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笛凑到唇边,笛声响起,是首《青丘谣》,调子轻快活泼,像溪水在石头上跳,像小鸟在树上唱,像孩子们在桃林里追跑。吹到一半时,她看见苍牙突然跳上台,手里拿着他的骨笛,冲她笑了笑,然后将骨笛凑到唇边——骨笛的声音带着股野性,像黑风洞的山风,却和玉笛的清亮意外地和谐,一个像溪泉,一个像山风,缠缠绵绵,引得台下的人都跟着打起了拍子,连老狐仙都跟着点头,手指在玉拐杖上轻轻敲击,合着节拍。
最后是苍牙的独奏。他站在台中央,阳光落在他灰蓝色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他握着骨笛,深吸一口气,笛声响起——不是轻快的调子,而是黑风洞的《山狼谣》,声音沉郁又辽阔,像黑风洞的山风在呼啸,像狼群在月下嗥叫,像猎手在山林间穿行,里面有坚韧,有勇敢,有对故土的热爱。广场上的狐族虽然听不懂这调子,却被里面的韧劲打动了,连老狐仙都微微点头,眼里带着赞许,对身边的白玥说:“这孩子,有玄风当年的影子,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才艺表演结束后,便是猜灯谜和投壶。灯谜挂在桃树枝上,红纸条随风飘动,像挂满了小红鱼。阿九和苍牙一组,阿芷和阿芫一组,玩得不亦乐乎。阿九猜灯谜很厉害,几乎百发百中——“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她一看就知道是“青蛙”,赢了个小巧的玉狐狸挂件,塞给了跳跳,让它叼在嘴里;“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她想都没想就答“鱼”,又赢了块桂花糖,剥开糖纸塞给苍牙,苍牙愣了愣,红着脸含进嘴里,甜味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苍牙投壶准得很,十支箭能中八支,把赢来的彩头——绣着莲花的帕子、刻着兔子的木梳、装着蜜饯的小锦囊,都分给了其他孩子,惹得孩子们围着他喊“苍牙哥哥”,有的还把手里的花瓣往他身上撒,像给他戴了个花环。
中午时分,宴会正式开始。老狐仙端起酒杯——那是只白玉杯,杯沿刻着缠枝纹,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桃花酿,笑着说:“今日大家都要尽兴,喝了这杯酒,愿青丘永远安宁,愿我们的孩子们永远快乐!”
众人都举起酒杯,“干杯”声此起彼伏,一饮而尽。桃花酿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带着股暖意,从喉咙一直流进心里,连打个嗝都是香的。阿九偷偷看了眼白玥,见她正和岚说着什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白玥的银毛在光下闪闪发亮,岚的烟灰色锦袍泛着柔光,像两朵并蒂的花,开在春风里。她又看向苍牙,发现他也在看她,手里还拿着块桂花糕——蜜枣馅的,油光锃亮,见她望过来,赶紧递过来,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比她发间的桃花还艳。
“给你。”苍牙的声音有点低,像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指尖碰到阿九的手,两人都像被暖泉的水泡过似的,暖暖的。
阿九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大口,蜜枣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在嘴里化开,甜得她眯起了眼。跳跳从她怀里探出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的糕,尾巴摇得像小扇子,阿九笑着掰了一小块喂给它,小家伙立刻叼着跑到一边,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广场上的笑声、歌声、琴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有喝醉的狐族大叔唱起了古老的民谣,调子有点跑,却透着股真诚;有年轻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抛绣球,绣球上绣着桃花,被谁接住了,就会引来一阵哄笑;还有孩子们在桃树下追逐打闹,手里拿着刚摘的花瓣,往彼此身上撒,玩得满身都是粉,像群刚从桃花堆里滚出来的小狐狸。
桃花还在簌簌落下,落在酒杯里,把酒染成淡淡的粉;落在发间,像别了支天然的花簪;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把皱纹都填得满满的,像抹了层蜜。阿九看见白玥正和岚碰杯,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白玥的银眸里映着桃花,岚的烟灰色眼睛里闪着光,像有星星落在里面。她又看见老狐仙正给李爷爷递酒,李爷爷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手里还拿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渣掉了满身也不在意。
“阿九,快来!”阿芷举着个兔子灯跑过来,灯是刚扎的,竹架上糊着白纸,画着只红眼睛的兔子,“猜灯谜赢的,给你玩!”阿芫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递了一串给阿九:“张婶新做的,裹了双倍的糖,甜得很。”
阿九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糖衣脆得像冰,山楂酸得恰到好处,酸中带甜,像极了此刻的心情。苍牙不知从哪弄来个风筝,是只狐狸形状的,尾巴特别长,他拉着风筝线跑过来,对阿九说:“你站在这里举着,我去那边放,看能不能飞到桃树上。”
阿九举着风筝,看着苍牙在广场上奔跑,灰蓝色的身影在粉色的花雨里穿梭,像道流动的光。风筝慢慢升起来,狐狸的尾巴在风里飘得像朵云,真的飞到了桃树上空,引得孩子们都拍手叫好。苍牙回头冲她笑,阳光落在他脸上,牙齿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像暖泉的水光。
阿九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她想起昨晚灯影里的约定,想起岚姨说要教他们打猎,说黑风洞的山鸡比青丘的灵鸟还肥;想起苍牙说要编竹篮,说要编个能装下她所有零食的大篮子;想起阿芷说要采桂花做糖,说要做三罐子,冬天泡热茶喝;想起阿芫说要酿新酒,说要在酒里泡上桃花和桂花,等明年开封,一定更香。
她突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不管东荒的魇魔有多凶,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青丘的桃花还开,只要暖泉的水还流,就什么都不怕。
远处的暖泉还在冒着白雾,像个温柔的拥抱,拥着这片热闹的土地。阳光正好,花开正好,连风里的花香都浓得恰到好处。阿九咬着糖葫芦,看着广场上欢笑的人们,看着天上飘着的狐狸风筝,心里像揣了块暖玉,温温的,暖暖的。
她想,这样的时光,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啊。
风筝线突然抖了抖,苍牙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阿九,快看!风筝飞到云上去了!”阿九抬头望去,只见狐狸风筝真的飞得好高好高,尾巴在云里若隐若现,像只真的狐狸,正拖着长长的尾巴,往月亮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