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学校里早没人了，会是谁呢？
王老师侧耳倾听，居然是个有些稚嫩的男声。听了几句，她脸色微变。这男的竟然是二狗，隔得太远，听不太真切，但这音色太熟悉不过了，王诗诗决计不会听错。那女的却有些陌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陈二狗老毛病又犯了？难道他忘了上次的教训？
王老师有些好奇，也有些惊讶，起身来到窗边。透过窗子，正巧看见二狗跟一个女学生在那棵国槐树不远处喁喁私语。那女的也认识，正是班上的王英子。
王老师皱起了眉。
王英子可是班上的尖子生，尤其数学特别好，考试经常拿全班第一。但其家庭特贫困，姊妹五个，她是老大，最小的是弟弟。可能她父母一心想要个男孩，就这么锲而不舍，终于有了儿子。
那时正值计划生育，多生孩子是要罚款的，再好的家庭也折腾不起。她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种着几亩薄田，再无别的进项，日子过得能有多好？
这跟优渥扯不上半点关系，连普通人家也比不了。想吃个白面馍馍也得等到逢年过节，平日里都是棒子面、煎饼、窝窝头，吃的菜多以咸菜为主，饭桌上也时常充盈着野菜，比如荠菜、苦菜、猪爪菜什么的。所以，王英子已到了发身子的时候，却比同龄人要矮。她比二狗就矮一些，头顶只到二狗的额头。二狗在男同学中就算是矮小的，她还比二狗大一岁。
像她这样的尖子生不是应该跟好学生在一起么，怎么跟二狗搞到了一起？
这应该就是王老师皱眉的原因吧。
两个人面对面的说着话，不时有嘁嘁喳喳的声音传来。看情形，两人似是商量着一件什么事；看表情，像是王英子不愿意，二狗却想让她愿意，王英子偏偏不愿意，二狗偏偏想让她愿意。
不一会，二狗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好了，声音不觉也提高了一些。看这架势，两人很快就会吵起来。但王英子大多情况下只是微垂着脑袋，脸上红扑扑的，两只手搓着衣角，绝无跟二狗吵架的姿态。
二狗的声音高了一些，但还是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说话间，二狗似是有意无意的朝办公室瞟了一眼。虽然王老师站立的位置，以二狗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但王老师还是吓了一跳，嫩白的脸上也微微的红了。
王英子小声说：“我怕有人，还是别这样了！”二狗哼了一声：“别这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都放学这么长时间了，学校里早没人了，你就放心吧，听我的好不好？”
王英子还是决定不下来，犹犹豫豫的神情显而易见。她环视一遭，的确没见什么人，学校里冷冷清清，唯有微风吹过树梢发出刷刷的声音。
过了一会，她似是鼓足了勇气：“太晚了，要不明天吧，我妈还在家等我呢。我要是晚回去，我妈指定会满大街的喊我，就她那大嗓门，好几条街都能听见。”
“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躲得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你的要明白，那么多钱，我不可能不要了，对吧？”
王英子又低下了头，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就是不说话。二狗吐出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听话，很快的。再说，太阳还没落山呢。”
王英子紧咬嘴唇，几乎跟蚊子哼哼似的：“二狗，你就这么急吗？平时看你挺老实的，怎么还这样啊！”
“别跟我来这一套！拿了我的钱，就得听我的。拿人家的东西手短，你没听过这句话？就算说破了大天，就算说到老师面前，我也不怕。我有理我怕啥，有理走遍天下。”二狗上下打量着王英子，突然冷哼两声：“我明白了，你耍我是不是？”
王英子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时候不早了……”
二狗一把抓住她的肩头：“那你就是想吊我胃口？我眼里不揉沙子，你这一套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事由不得你！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
王英子忽然抬起头，眼神明亮，表情也不再扭捏：“陈二狗，你就不怕让别人知道？”
“让谁知道？让谁知道我也不怕，因为你拿了我的钱，我要我的钱，这有错吗？”
二狗吁了口气，似是没了兴致，“我也不想难为你，实在不愿意的话，你就把钱还我吧！”
“我没钱！”王英子急了。
“没钱？我给你那么多钱，你会没钱，一个钢镚也没有？钱呢？”
王英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弱了下去，神情也不再那么自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这么久了，当然花完了。”
“你厉害！”这句话决不是恭维，二狗轻笑一声，跟着抬手拍了王英子的屁股一下，“那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赶紧走！”
“我们还是小孩子！”王英子已在挣扎，却像虎豹沉入深渊，飞蛾扑进蛛网。
“什么小孩子，你比我大，我应该叫你姐，对吧？”不等王英子开口，二狗又笑着推搡了她一把。
这一下力气好大，也可能是王英子身体太单薄，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英子姐，你小心一点嘛。你看这地上的草多硬，硌伤了你的膝盖，我会心痛的。”
“明天吧，我真不骗你，我……”
“快走！”二狗紧走几步，不由分说地揽住王英子的肩膀，大步走去。
这一幕，王老师在窗前看得真真切切，看得脸上红彤彤的。却没听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看见二狗在王英子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就揽着人家往办公室后面走去。
办公室后面就是一排排的教室，在办公室与第一排教室之间是一条贯穿东西的甬道。石砖铺就，很平整，也很宽敞。甬道上寸草不生，两旁却有几棵国槐，都用石灰刷了树干，据说是防害虫的。
甬道东边的尽头有一口水井，上面架着辘轳，学校里喝的水以及用的水，都是从这口井里弄的。井盖却是常年盖得严丝合缝，没见打开过。
以前这水井上没有井盖，就那么大敞的。但出了一次事故后，就被永久性的盖上了井盖。
几年前，有个一年级的小学生，那时却是我的同班同学，名字叫大阳。他特别调皮捣蛋，一次课外活动时，他在这口水井上跳过来跳过去的嬉戏，一不小心掉了进去。同学们着急忙慌的去找老师，七嘴八舌的述说着。老师就是老师，来到后不慌不忙，找来了水桶绳子，下到井里。不多时，大阳就坐在桶里抓着绳子上来了。
从这以后，同学们再不敢在这水井边上玩了；从这以后，水井上便有了井盖。水泥预制的井盖，百十斤重，没有哪个小孩能取下来。更是从这以后，我们才知道这口水井有多深，因为光绳子就好大一坨。
水井旁是一棵一人合抱的垂柳，柳枝青翠，随风摆荡。紧挨这棵垂柳的是一间破旧的屋子，屋顶少了好几片瓦，墙皮也脱落了不少，檐下蛛网成堆。可在几年前，这还是一间教室。可能太破旧的缘故，这间教室便成了学校的一个杂货间。里面有断了腿的课桌，有报废的凳子，也有铁锹镐头镰刀之类的农具，更有喷雾器水桶绳子之类的物件。空间并不小，光杂货就堆了半间屋。
王老师见二狗揽着王英子来到了屋后，便猜他想去这间屋子。因为，这会儿教室里空荡荡的，早就锁了屋门，只有这杂货间终年不上锁，也只有这里最清静。
毕竟二狗是有过“前科”的，再见到他这番举动，任谁都会想入非非。不过，二狗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懂什么，又能做些什么？谁说他是个孩子，君不见，他可是给人家臀部按摩的好手！这事就发生在不久前，浪子回头哪有这么容易，通常是学坏易学好难。
也不知王老师想到了什么，脸上红红的，像是染了胭脂，也似落了晚霞。
她倚着墙，胸口不住起伏，突然拔身走向后面的窗户。也许太紧张的缘故，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木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顾不上扶起木凳，几步便到了后窗边，果不其然，二狗揽着王英子正往杂货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