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子最后的气息，如同断弦般戛然而止。
那细若游丝、却蕴含着惊天秘密的四个词——“昆仑墟……白猿腹……九阳解玄棺……快……去……”——如同四枚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我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震得我心神摇曳。
昆仑墟？传说中上古神魔陨落之地，缥缈无踪的仙家禁地？
白猿腹？这又是什么？
九阳解玄棺？九阳……难道是那传说中的至阳神功？它能解开我体内这该死的玄棺封印？！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我眼前阵阵发黑。玄棺之力在吞噬了海量幽冥死气后，并未平息，反而如同饱食的凶兽，在经脉中更加狂暴地冲撞、撕扯！冰冷的毁灭意志几乎要冲破我的理智！
“呃……”我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目光死死锁在蒙面女子那张失去所有生气的脸上。她是谁？她为何知道这些？她口中的“欠你们兄妹”，还有胡青牛那刻骨的恨意……这一切，究竟隐藏着怎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就在我心神剧震之际，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不——！！！”
是胡青牛！
他捧着那捧尚带余温的骨灰，枯瘦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一个踉跄！他霍然转身，独眼之中，那刚刚因常遇春之死而涌起的巨大悲恸，瞬间被另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惊骇！是难以置信！是某种支撑了他二十年的信念轰然崩塌的绝望！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蒙面女子那张苍白、失去生命气息的脸上。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疯狂抽动。他猛地丢开手中的骨灰，任凭那温润的玉白色粉末洒落在冰冷的玄冰之上。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伸向蒙面女子脸上那副深色的、早已被血污浸透的面具。
“胡先生！”周芷若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却被他身上那股近乎癫狂的气势所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胡青牛充耳不闻。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面具边缘。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那不是面具，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猛地一扯！
嗤啦——
深色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了面具下那张苍白、清癯，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胡青牛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那只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地、死死地瞪着那张脸。瞳孔先是急剧收缩，如同针尖，随即又猛地扩散开，充满了无边无际的茫然和……恐惧！
那张脸，线条清晰，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紧抿，即使失去了血色，依旧能看出昔日的清冷与坚韧。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浅浅的细纹，却并未磨灭那份独特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这张脸，胡青牛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骨铭心！
熟悉到……让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年！也恨之入骨了二十年！
“王……难……姑……？”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颤抖的音节，如同濒死之人的呓语，艰难地从胡青牛干裂的嘴唇中挤出。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独眼之中，那滔天的恨意、那支撑了他半生的疯狂复仇执念，如同遭遇了灭顶洪流，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比常遇春之死更加汹涌、更加彻底的……绝望！
“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哈哈……”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连串凄厉到极点的惨笑！笑声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充满了自嘲、荒谬和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极致悲凉！
“我恨了你二十年！找了你二十年！我以为是你的冷漠害死了青羊！我以为是你袖手旁观！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却又在最高处猛地断裂，化为更深的呜咽，“我……我亲手……我逼死了你！我逼死了你！！！”
他猛地低下头，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仿佛要将那颗被痛苦彻底淹没的头颅撕开！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是我！是我害死了青羊！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遇春！是我！都是我！！”他如同疯魔般嘶吼着，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剜在自己的心上，“是我医术不精！是我没能救回青羊！是我迁怒于你！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是我……是我亲手把你逼上了绝路！是我逼你不得不假死脱身！是我……是我让你这二十年来，只能以这副模样苟活于世！是我……是我最后……亲手把你推向了幽冥！！”
他猛地扑倒在王难姑冰冷的身体上，枯瘦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悲鸣。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厌弃。二十年的恨意，原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二十年的追寻，最终亲手将最在意的人送入了绝境！这种打击，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心智。
周芷若看着这一幕，墨玉般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忍。她显然也认出了王难姑的身份——这位二十年前便已“香消玉殒”的蝶谷医仙之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仙！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我，体内的剧痛却在胡青牛那绝望的悲鸣声中，骤然加剧！
心口玄棺封印处，那原本就狂暴不安的玄棺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负面情绪的牵引，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骨髓深处、脏腑之间疯狂涌出！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冰雾！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那股寒意，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死寂，疯狂侵蚀着我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