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终端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跳动,像一只被钉在玻璃板上的昆虫,翅膀扇得急促却徒劳。秦烈没有再看它一眼,转身走向装备区,脚步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回响——不是愤怒的重踏,也不是犹豫的迟疑,而是计算过步幅与节奏的前进。
林雪已经套上了外骨骼防护服,肩部关节发出轻微液压声。她正低头检查战术手套的密封条,指尖划过橡胶边缘时顿了半秒。那点破损很小,几乎看不见,是刚才攀爬隔离舱梯架时蹭到的锐角留下的。她没换新手套,只是把破损处朝内翻折,压在掌心下方。
张峰抱着改装后的高频震荡刀蹲在地上调试电源模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旧时代军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的手指沾了机油,在设备外壳上留下几道模糊印迹。
“东郊生化园区。”秦烈把便携扫描仪塞进胸前口袋,布料绷紧了一瞬,“六小时,带回标记样本,不许碰任何液体、粉末或生物残渣。”
没有人问为什么。
他们知道答案藏在上一章那串回溯信号里,也藏在李薇手写的“R组专用”标签背后。这不是探索,是反制的第一步。
车队驶出基地时天刚亮,灰蓝色的晨光洒在废弃公路上,像一层薄冰覆盖着裂痕。空气监测仪显示辐射值超出安全阈限三点二倍,车内循环系统自动切换为全封闭模式。林雪靠窗坐着,目光扫过窗外扭曲的钢筋骨架,忽然觉得右眼有些干涩。她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晰,只是瞳孔收缩的速度比平时慢了零点几秒。
没人注意到。
直到进入污染带核心区,扫描仪第一次捕捉到异常频率。
“墙体上有东西。”张峰跳下车,举着探测棒走向一栋半塌的实验楼。标记刻在混凝土深处,呈螺旋状排列,表面光滑得不像人工雕刻,倒像是某种高温熔融后自然冷却形成的纹路。扫描仪靠近时,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紊乱,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
“这玩意儿在放电。”张峰皱眉,“低频脉冲,频率接近人类θ脑波。”
秦烈没说话,掏出采样瓶和标记喷剂放在地上。张峰立刻拆开震荡刀外壳,用内部线圈重新缠绕刀头,接入便携电池组。高频嗡鸣响起,刀尖接触标记的一刹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
林雪站在五米外警戒,右手始终搭在腰间的电磁手枪上。她的左手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了黑色黏液——是从门框边缘蹭来的,那里的涂层剥落露出内层物质,触感黏稠如沥青。她没察觉,只觉得掌心有些发烫。
碎片取下后立即封装,李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冷静得像在读实验报告:“三层密封,避免光照和磁场干扰。标记内部有纳米级通道结构,可能携带信息编码。”
秦烈点头,将样本放入特制容器。他抬手拍摄标记全貌,镜头扫过地面时停顿了一下。鞋印清晰可辨,右脚跟磨损严重,尺寸偏大,不属于基地任何一名成员。拍摄角度刻意避开这个细节,但他记住了位置。
撤离前,他们在周围喷绘了统一编号:E-106-A至E-106-F,六个红色数字分散在三百米范围内,构成一个不规则六边形。这是未来追踪坐标的起点。
回程路上,林雪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防护服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滴落在颈侧皮肤上。她感到一阵轻微眩晕,像是长时间未进食导致的血糖波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但足够让她睁开眼,盯着车顶内衬的防震棉看了整整一分钟。
秦烈坐在副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样本容器外壁。容器表面有一道细微划痕,是他刚才放置时不慎蹭到金属架造成的。划痕很浅,不影响密封性,却让他的动作变得谨慎起来。
“你看到了?”林雪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有些闷。
“什么?”
“鞋印。”她说,“不是我们的。”
秦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正常,呼吸平稳,只有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没提手套上的黏液,也没问她是否感到不适。
“嗯。”他应了一声,“下次来的人,得更小心。”
张峰在后排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金属腔调:“下次?我还以为这就完了。”
“这只是开始。”秦烈低头看着样本容器,蓝光纹路在掌心微微跳动,“他们想让我们找到这些标记。问题是我们比他们早一步知道该怎么用。”
林雪的手指蜷了一下,掌心的黏液早已干涸,变成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膜。她没擦掉它,只是握紧了拳。
车队驶过最后一段废墟时,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车顶太阳能板上。电流接入系统的瞬间,空间芯片融合系统在秦烈意识中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新型神经波频输入 · 匹配度43.7% · 是否启动解析?】
他没有选择“是”或“否”,而是将意识沉入更深的层级,调出林雪昨夜的生理监测数据。其中一项指标异常升高:瞳孔调节反应时间延长0.18秒。
这个数值,在R-08患者身上也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