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结束后,红姐没有离开,而是主动找到马戏团的团长房立伟,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名片亮明来意,说自己是从珠港来的,是个演员经纪人,这次是特地来内地物色特约演员的。
“珠港的《鹿鼎记》看过吧?里面那个长得奇奇怪怪的胖头陀,就是特约演员。珠港那边现在急缺特约演员,就是那种长得怪模怪样的,你们看着是畸形人,丑八怪,但是在我们这些特约演员经纪人看来,那就是香饽饽,带到珠港去是要赚大钱的!”
红姐的粤语和普通话来回切换,给房立伟一顿忽悠。
房立伟也不愧是老江湖了,对于红姐的说辞并没有立马相信。
见房立伟还是将信将疑,红姐只好拿出杀手锏,只见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港币,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然后说:“怎么?觉得我是骗子?这钱你拿着,那个半截的篮球小男孩,你卖给我,我要带他去珠港拍戏。”
房立伟看到钱,笑的眼睛都张不开缝了,立刻摁住红姐的手,头如捣蒜,急忙说:“信信信,当然信。”
一边说着,房立伟一边将桌上的那一叠港币慢慢揣进了自己口袋,然后接着又说,“你看我这里有这么多的孩子,各个都是大明星的料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房立伟是个精明人,说自己手里的孩子虽然都有舞台表演的经验,但是还缺乏系统的“演技培训”。他给红姐出主意,让她留下给他们做培训,到时候自己再带着他们跟红姐一起去珠港,指定能赚到更多的钱。
房立伟的主意正中红姐的下怀,红姐假意犹豫了一番后便答应了下来。
而另一边的高志明也没闲着,每天早出晚归,四处了解赖皮陈以及他手下的那个丐帮相关的信息。
高志明随着打探的越来越深入,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心里也就越来越震惊。
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辆辆面包车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北区的主街道和一些交通要道上。
几个四肢健全的成年男人,就像赶鸭子下河似的,从面包车里赶出一个个小乞丐,把他们像撒种子一样散布在这个城市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就这样,小乞丐们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以高志明这段时间不断的打探和观察来看,这些小乞丐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每个人都至少有一样或多样“特长”。
譬如铁山大道的那个小乞丐,虽然没有了手臂,但是却能用牙齿咬住粉笔,在水泥地板上默写出古诗。
还有翠微路没有双腿的小乞丐,就连胳膊也只有普通人的三分之一,但是他的嗓子特别好,各种流行歌曲张嘴就来。
如果这个小乞丐既不会写字也不会唱歌以及这一类的特长,那他的身上必定有新鲜的伤口。或烫伤或烧伤,在夏天的日头下发臭腐烂,引得来往行人注目施舍。
但是不要妄图接近他们,更不要想着拯救他们。
有一次高志明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在一个浑身烫伤的小乞丐身前停留了很久,她一边给钱一边跟小乞丐低声说些什么,随后还掏出手机似乎是准备报警。
但是年轻女孩的手机刚掏出来,突然就被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围住了,抢手机,推搡,甚至还要把女孩带上面包车。还好女孩的大声呼救引来了周围路人的援手,这才没被带走。
而那个浑身被烫伤的小乞丐之后也失踪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星期后,高志明与红姐碰面,交换了各自的信息。
红星马戏团,团长房立伟,五十二岁,手底下一共有十二个演员。如舞台上所见,他们大多是肢体扭曲、相貌丑陋的残疾人。
并且跟高志明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这些孩子只有小部分是天生畸形,其他的畸形小孩大多是房立伟从别处买来的,或者亲手制造出来的。
房立伟的技术可不是赖皮陈能比的,赖皮陈手底下的乞丐多以惨烈为主,主打的是激发人的同情心,越惨越好,让大家施舍钱财。而房立伟手底下的这些演员则是以猎奇为主,主打的是激发人的好奇心,越扭曲越好。
道虽不同,但恶一致。
红姐一边说着,一边毫无掩饰的表达着对房立伟和赖皮陈的厌恶。
高志明安抚了一下红姐,然后说道:“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吧,可以开始计划的第二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直打造着“明星梦”的红姐一回到红星马戏团里就收拾包袱要走,把房立伟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原因。
红姐说:“之前我把你这个马戏团里的演员情况跟我在珠港的同事介绍了一下,那边昨天给了我答复,说你这马戏团里的演员年纪都偏大了,会的东西也只有那么三板斧,去了珠港也没什么前途。他们不行,那我只能另找别人了。”
房立伟听完红姐的话苦苦哀求,“红姐你别走啊,就算现在的这些不行,我也能立刻找来新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红姐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的说再给房立伟最后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后房立伟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演员,那她立马重新去找别人合作。
房立伟立刻和自己的供货人联系,但是人又不是瓜果蔬菜,一时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找孩子不顺利,马戏团的表演也开始出问题,两天后,红星马戏团在一次表演节目的时候遇到了城管执法。
四五个人在马戏团门口面色凶狠地撕着张贴的海报,指挥着把物件抬走。
房立伟只得中断表演,出来给城管敬烟:“各位大哥,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们马上就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卷零钱递给领头的一个城管。
“滚蛋!”对方看都没看那卷零钱一眼,反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一脚踹在房立伟的身上,“你个龟儿子了把老子当成啥子人了?”
房立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表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