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雀泣血
回到听风苑时,天已微亮,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像被谁打翻了的牛奶,顺着靛青的天幕慢慢晕染开来。老桃树的枝桠在晨光里舒展着筋骨,每片新叶都沾着晶莹的露水,风一吹,露水便顺着叶脉滚落,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轻响,像是谁在暗处悄悄落泪。
阿九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沾着血迹的狼毛,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狼毛根部的血痂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却依然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腥甜,混着苍牙身上特有的松木香。苍牙在桃树下生了堆火,火舌舔舐着松木枝,发出“噼啪”的声响,火上架着个小陶罐,里面煮着暖泉的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氤氲中,能看见罐底沉着几片安神草——那是昨夜白医师特意塞给苍牙的,说受惊后喝这个最管用。
“喝点水吧。”苍牙把陶罐递给她,陶土的杯壁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熨帖着她冰凉的指尖。阿九接过,抿了一口,泉水里混着淡淡的草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条温热的小蛇,暖了五脏六腑。“你说,雀儿会不会真的被抓住了?”她还是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
苍牙蹲在她面前,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里像浸在水里的宝石,亮得能映出她的影子:“我去黑风洞找找看。”他抬手指了指东边的山峦,那里云雾缭绕,像蒙着层厚厚的白纱,“石敢说魇魔的爪牙最怕日光,白日里不敢出来活动,我顺着灰羽的踪迹去找,中午之前一定回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哨,递给阿九,“这个你拿着,有事就吹三下,黑风洞的回声能传很远,我听得见。”竹哨是用黑风洞特产的楠竹做的,上面还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狼,狼尾巴翘得老高,显然是他昨晚连夜刻的,刻痕里还沾着点木屑。
阿九刚点头,就听见跳跳发出“呜呜”的低鸣,小家伙从她怀里探出头,小鼻子凑到石阶缝里嗅个不停,粉色的鼻尖快速颤动着,尾巴还用力朝东边甩着,把她的袖口都扫得起了褶皱。“怎么了?”阿九蹲下身,指尖拨开石缝里的青苔,赫然发现半片灰羽——比刚才找到的那片更小,羽根处还沾着点湿泥,泥里混着些暗红的碎屑,像干涸的血痂,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它往药庐方向去了!”苍牙立刻站起身,骨笛悄无声息地滑回掌心,笛身的寒气透过布料传来,“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
阿九却抓起那半片灰羽,快步跟上:“我也去,白医师的药庐里有追踪用的‘寻踪粉’,是用月见草的花粉和晨露调的,撒在地上能显形,上次我跟白爷爷学过怎么用。”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晨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眼底的红血丝,却亮得像团跳动的小火焰。
穿过竹篱时,正好撞见白玥从暖泉回来。她刚用泉水洗过脸,银发散着湿漉漉的光,发梢还滴着水,落在玄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看见两人匆忙的样子,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块被揉皱的锦缎:“这么早要去哪?”
“雀儿可能在药庐附近!”阿九举起那半片灰羽,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有些发红,“我们找到它的羽毛了,还带着血!”
白玥的目光落在灰羽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暗红碎屑,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乌云罩住的天空:“是魇魔的浊气,不过很淡,应该是被影蝠的爪子蹭到的,没伤到要害。”她转身往药庐走,银袍在晨光里像条流动的河,衣袂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我跟你们一起去,药庐的后窗有株老紫藤,盘了整整三圈竹架,灰羽雀最喜欢在那里筑巢,去年春天还孵出过三只小雀儿。”
药庐的门虚掩着,竹帘被晨风拂得轻轻晃动,露出里面整齐的药架。药架是用暖泉边的青竹做的,已经有些年头,竹节处泛着温润的暗红色。架子上摆满了陶罐,大的能装下一个小孩,小的只有拳头大,罐口都贴着黄色的药签,上面用朱砂写着药名,有的字迹已经模糊,被岁月晕染成了淡红色。白医师不在,只有药杵还在石臼里,上面沾着些绿色的药泥,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石臼边缘还有些新鲜的药渣,显然刚用过不久。
“白爷爷应该去后山采药了,”阿九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里间的窗台上摆着盆月光草,叶片上还沾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银光,像撒了层碎钻,“他说过今早要采些晨露未干的龙须草。”她推开后窗,果然看见窗外爬满了紫藤,藤蔓像条巨大的绿蛇,缠绕着竹架,开出串串淡紫色的花,像串起的小铃铛,散发着甜香,引得几只蜜蜂在花间嗡嗡打转。
“啾——”一声微弱的鸟鸣从紫藤深处传来,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耳膜,细微却清晰。跳跳立刻从阿九怀里窜出去,顺着藤蔓往上爬,小爪子扒拉着花瓣,带起阵阵花香,还踩落了几片花瓣,落在苍牙的肩头。苍牙也跟着攀上竹架,动作灵活得像只小狼,他拨开茂密的藤叶,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带着细刺的藤蔓,很快就发出一声低呼:“找到了!”
阿九赶紧爬上窗台,只见苍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灰羽雀,正是阿砚的雀儿。它的翅膀无力地耷拉着,羽毛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像团被揉皱的灰布,右翅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周围的羽毛都掉光了,露出粉红的皮肉,上面还沾着点黑色的淤泥——是黑风洞特有的蚀心泥,已经让皮肉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它还活着!”阿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眼泪差点掉下来,砸在窗台上的月光草叶子上。雀儿虚弱地眨了眨眼睛,黑豆似的眼珠里映出她的影子,然后用尖喙轻轻啄了啄苍牙的手指,力道轻得像片羽毛,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撒娇。
白玥接过雀儿,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伤得很重,但还有救。”她转身从药架上取下个白色的瓷瓶,瓶身上画着银色的月亮,月亮周围还点缀着几颗小星星,“这是‘愈骨膏’,是用暖泉的温泉泥和月见草熬的,熬了整整七天七夜,能治外伤,还能解蚀心泥的毒。”她又拿出云丝布,布上还绣着几缕银丝,是白医师特意为她绣的,“阿九,帮我按住它,我要清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
清理伤口的过程中,雀儿疼得浑身发抖,细小的爪子紧紧蜷缩着,却硬是没叫一声,只是用小爪子紧紧抓着白玥的手指,爪尖都嵌进了她的皮肉里,留下几个小小的血点。阿九看得眼圈发红,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把好好的布料绞出了几道褶子。苍牙却一直盯着,还时不时帮白玥递东西,递棉签时不小心碰到了瓷瓶,发出“叮”的轻响,他立刻道歉,眼神里满是认真,像在学习什么重要的本事。
“好了。”白玥用云丝布把雀儿的翅膀缠好,动作仔细得像在绣花,连打结的地方都藏在翅膀下面,怕蹭到伤口,“接下来要让它好好休息,不能再受惊吓了。”她把雀儿放进一个铺着软草的竹篮里,竹篮是白医师平时装草药用的,里面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它需要补充体力,阿九,你去厨房拿点蜜水来,最好是去年的冬蜜,是用暖泉边的野桂花酿的,性温,最适合养伤。”
阿九刚要走,雀儿突然挣扎着抬起头,朝着东边的方向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还带着点奇怪的节奏,一声长,两声短,重复了三遍。白玥的脸色瞬间变了,像被泼了盆冷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是狐族的紧急暗号!一声长两声短,代表……东荒的封印被破了!”
“什么?”阿九手里的蜜水瓶差点掉在地上,水晃出些来,打湿了她的袖口,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怎么会这么快?娘和岚姨不是还没出发吗?她们说要等准备好月光草汁再去的!”
苍牙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出药庐:“我去看看老狐仙!”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慌张,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阿九和白玥也赶紧跟出去,刚到听风苑,就看见老狐仙拄着竹杖站在桃树下,脸色凝重得像块乌云,石敢和几个狐卫正围着她,神色焦急,像热锅上的蚂蚁。石敢的铠甲上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擦。
“……刚收到东边的飞鸽传书,”老狐仙的声音带着疲惫,竹杖点地的“笃笃”声比平时快了些,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魇魔的主力已经突破第一道封印,正在围攻第二道结界,守在那里的狐卫伤亡惨重,传书的鸽子腿上都中了箭,差点飞不回来。”
“我去吧!”石敢往前一步,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腰间的长刀因为动作太大,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我带一队精锐去,一定能守住结界!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族里争取时间!”
老狐仙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忧虑,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用的,石敢。这次魇魔来势汹汹,还带着‘蚀灵幡’,那幡能吸收灵气,结界在它面前撑不了多久,上次我们派去的三个长老,连幡影都没摸到就……”她没再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像压了块大石头。老狐仙看向白玥,眼神里带着恳求,“白玥,看来只能用‘血祭阵’了,只有你的银狐血脉能启动,再加上阿九的风狐绒毛……或许能撑到援军赶来。”
“不行!”白玥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银眸里闪着泪光,像落了星星,“血祭阵是以命换命,启动者会折损百年修为,阿九还小,她的血脉还没稳固,承受不住阵法的反噬!上次玄风启动时,头发都白了一半,你忘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老狐仙的声音也高了些,竹杖用力点在地上,震得泥土都跳了起来,“难道眼睁睁看着魇魔闯进青丘,让我们的族人都变成它们的傀儡,让孩子们都被拿去炼制邪器吗?”
就在这时,苍牙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找到‘镇魂木’,是黑风洞最深处的千年古树,它的枝干能克制魇魔的浊气,比血祭阵管用,还不会伤人。”
“镇魂木?”老狐仙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燃起了两团小火苗,“传说中能镇压万邪的镇魂木?可那地方……不是说有巨蟒看守吗?百年前就没人敢去了,上次去的三个猎户,只回来一只断手。”
“我去过。”苍牙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去年冬天,我为了找一味治我娘旧伤的草药,闯进过黑风洞最深处,那巨蟒其实是只老蛇,已经快不行了,鳞片都掉了大半,眼睛也瞎了一只,只要不碰它守护的那丛‘醒神花’,它就不会伤人,我还喂过它半块肉干呢。”
老狐仙犹豫了片刻,目光在苍牙和白玥之间来回转,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竹杖重重一点地:“好!苍牙,你带两个身手好的狐卫去取镇魂木,一定要小心,天亮前必须回来!结界撑不了那么久!”她又看向白玥,“你带着阿九去暖泉的祭坛,启动备用结界,能撑多久是多久,我去召集族里的长老,准备迎战。”
分派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石敢挑选了两个最精干的狐卫,一个叫风烈,擅长追踪,鼻子灵得像狗,能闻出三里外的血腥味;一个叫云岫,力气大,能搬动千斤重的石头,上次暖泉的石桥塌了,就是他带头修好的。两人都穿着轻便的皮甲,背上背着砍刀,腰间还挂着水囊和干粮,一看就是经常在外奔波的样子,眼神里满是警惕。
“我们走了。”苍牙走到竹篮前,轻轻摸了摸雀儿的头,雀儿用尖喙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为他送行。他抬头看向阿九,眼神里带着鼓励:“别怕,我们很快就回来。”
阿九点点头,把那片狼毛塞到他手里:“你拿着,娘说狼毛能辟邪,还能指引方向。”她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护身符,是用红绳编的,里面裹着片她的银毛,编得歪歪扭扭,“这个也带上,是我编的,保平安,上次我给岚姨编了一个,她就没受伤。”
苍牙接过,小心地放进怀里,贴身藏好,然后跟着风烈和云岫转身往黑风洞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像被吞没的石子。
阿九和白玥往暖泉的祭坛走去,路上遇见不少慌张的狐族,有的在收拾东西,把贵重物品往地窖里藏;有的在加固门窗,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还有的在互相传递消息,脸色都带着恐惧,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跳跳趴在阿九的肩头,小脑袋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呜呜”的低鸣,还用小舌头舔舔阿九的脸颊,像是在安慰谁。
暖泉的祭坛在泉眼的中央,是个圆形的石台,用暖泉底的白玉石砌成,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符文里还嵌着些细小的玉石,在晨光里闪着微光,像撒了把碎钻。石台上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一颗拳头大的珠子——是青丘的镇族之宝“月光珠”,能聚集月光的力量,启动结界,珠子是百年前用月神的眼泪凝成的,一直由狐族世代守护。
白玥从怀里取出月光珠,珠子通体雪白,像用月光凝成的,还带着淡淡的凉意,触手生寒。她小心翼翼地把珠子放进凹槽里,然后拉着阿九站到石台中央,让她伸出手,按在符文上:“阿九,集中精神,想象着风的样子,你的血脉里有风狐的力量,能让结界更坚固,就像你平时放风筝时,风越大,风筝飞得越高。”
阿九闭上眼睛,按照白玥说的去做,脑海里浮现出风吹过草原的样子,吹得草浪翻滚,像片绿色的海洋;风吹过花海的样子,花瓣漫天飞舞,像下雨;风吹过湖面的样子,涟漪层层扩散,波光粼粼。渐渐地,她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符文开始发光,淡淡的金光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又痒又麻,很不舒服,却又不能动。
“很好,”白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欣慰,“保持住,不要分心,想象风在保护我们,保护青丘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雀儿突然从竹篮里飞出来,它的翅膀还没好利索,飞得歪歪扭扭的,像个喝醉了的酒鬼,好几次差点撞到石台上。它朝着月光珠飞去,嘴里还叼着根细小的羽毛——是阿砚的灰羽雀的羽毛,羽尖沾着点暗红的血,正是刚才从它翅膀上掉下来的,还带着它的体温。
“雀儿,你干什么?”阿九惊呼出声,想阻止却动弹不得,符文的光芒像有股强大的吸力,把她牢牢地吸在石台上,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只见雀儿用尽全身力气,把羽毛丢进月光珠的凹槽里,然后自己也扑了上去,用身体堵住了那个小小的缝隙。月光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像个小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符文也跟着亮了起来,金光四射,像无数条金色的小蛇,把整个暖泉都笼罩在里面。暖泉的水汽被金光一照,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像撒了一把会飞的金粉。
“它在用自己的灵血加固结界!”白玥的声音带着震惊,还有一丝痛心,她伸出手想去拉雀儿,却被金光弹了回来,“这傻鸟儿,不知道这样会耗尽它的生命力吗?灵雀的精血最是纯净,一旦融入法器,就再也活不成了!”
阿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符文上,被金光瞬间蒸发,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看着雀儿小小的身体在光芒中慢慢变得透明,像块被太阳晒化的冰,翅膀上的羽毛一根接一根地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也化作光点。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喊雀儿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想起第一次见雀儿的样子,那时它还是只毛茸茸的小雏鸟,被阿砚抱在手里,闭着眼睛“啾啾”叫,连羽毛都没长齐;想起雀儿第一次送信给她,嘴里叼着阿砚写的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想起雀儿总爱啄苍牙的手背,啄一下就飞快地躲开,像个调皮的孩子……那些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光芒渐渐散去,像潮水慢慢退去,雀儿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根小小的灰羽飘落在石台上,像片雪花轻轻落下,羽毛上还沾着点晶莹的东西,分不清是露水还是它的眼泪。月光珠的光芒变得比以前更亮了,像一颗真正的星星落在了人间,结界也稳固了许多,暖泉周围的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层金粉,连泉水都变成了淡金色,冒着金色的泡泡。
“它……”阿九的声音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玥捡起那根灰羽,轻轻放在手心里,指尖温柔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眼神里满是温柔,还有一丝敬佩:“它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时间,阿九,我们不能辜负它。”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我们一定要守住青丘,为了雀儿,也为了所有牺牲的族人,为了那些还在等着我们回家的亲人。”
阿九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袖子上沾着的蜜水把脸颊弄得黏糊糊的,但她顾不上了。她的目光望向黑风洞的方向,那里的云雾已经散去了些,能看见黑沉沉的洞口,像一张巨兽的嘴巴。晨光已经洒满了青丘,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像披上了层金纱,暖泉的水汽在阳光下化作一道道彩虹,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可她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正涌动着汹涌的暗流,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苍牙,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指尖的符文还在微微发烫,像雀儿最后的温度,温暖而坚定,一直暖到她的心底。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她要像雀儿一样勇敢,像苍牙一样坚强,像白玥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暖泉的水还在汩汩地冒着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雀儿在轻声歌唱,又像是在说:“别难过,我一直都在。”阿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泉水,泉水带着淡淡的暖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驱散了心里的寒意。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蓝宝石,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棉花糖。她仿佛看见雀儿的身影在云朵里一闪而过,正朝着她眨眼睛,然后慢慢飞向远方,飞向阿砚所在的方向,像一个勇敢的信使,带着青丘的消息,也带着它未完成的使命。
“我们会赢的。”阿九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天上的雀儿说,“一定。”
白玥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还有一丝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阿九的头发,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走吧,我们去看看结界的情况,不能让雀儿白白牺牲。”
阿九点点头,跟着白玥离开了祭坛,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石阶上的露珠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水痕,像眼泪干涸后的印记。桃林里的桃花还在静静地开着,一朵挨着一朵,像在互相鼓励,也像在见证着这片土地上的勇敢与牺牲。
风穿过桃林,带着淡淡的花香,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硝烟味,从东边的方向飘来,提醒着她们,战斗还没结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