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那句冰冷的“省得你再用‘减速带’的脑回路,去优化我的代码”如同淬毒的冰锥,将卜杏嵂牢牢钉死在社死的耻辱柱上。周围压抑的“噗嗤”声和探究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她火辣辣的脸上。她僵硬地坐在工位前,吊着缠满绷带的左手,额头发青的红印隐隐作痛,整个人像一尊被公开处刑的、名为“减速带”的雕塑。
她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屏幕上那份阴森森的【需优化】文档,让安娜贝尔二阶段的愤怒湮灭此刻的羞耻。但那些冰冷的二进制锁链和“无效定义领域”,此刻都化作了江临那双洞穿一切的、带着嘲讽的眼睛。
等等!
眼睛?
洞穿一切?!
一个被巨大社死和伤痛暂时压下的、极其关键的疑点,如同深水炸弹,猛地在她混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鲨鱼!”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担心鲨鱼?!”
卜杏嵂的呼吸瞬间停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直直射向右边那座由巨大曲面屏构成的冰山堡垒!
屏幕后,江临宽阔而冷硬的背影依旧,沉稳有力的键盘敲击声规律地响起,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鲨鱼”言论只是她的幻听。
但是!不是幻听!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再慢零点五秒,你就不用担心三亚有没有鲨鱼了。”
担心三亚有没有鲨鱼……
担心鲨鱼……
这个恐惧!这个源自于那个血腥逼真噩梦的恐惧!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赵姐不知道!陈瞳不知道!林默然不知道!连她亲妈都不知道!
这是深埋在她心底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过多回想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恐惧!
江临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惊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手腕的剧痛和社死的灼热!卜杏嵂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失控的病毒般疯狂滋生:
- 他监视我的电脑?看到了我搜索“三亚 鲨鱼袭击”的记录?(她确实偷偷搜过!)
- 他黑进了我的手机?看到了我浏览的噩梦解析网页?
- 或者……更可怕……他像那个神秘的【007】一样,无所不知?!
- 等等!【007】?!难道……江临就是【007】?!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中了她!冰冷!锐利!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那双洞穿“无效存在”、点评“冗余代码”、知晓“龙傲天小说”、甚至在她摸鱼时精准“哒”一声警告的眼睛……和【007】那冰冷精准、洞悉一切的风格,何其相似!
现在,连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都……
卜杏嵂再也坐不住了!巨大的恐慌和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让她像弹簧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笔筒,几支笔“哗啦”一声滚落在地。
整个策划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愕和不解。
卜杏嵂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吊着那只缠满绷带的左手,右手死死抓着桌沿,支撑着因为恐惧和虚弱而颤抖的身体。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惊疑和质问,死死地瞪着右边那个巨大的曲面屏!
“江……江大佬!”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尖锐变调,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你刚才说……说鲨鱼?!”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曲面屏后,那个宽阔的椅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转了过来。
江临的脸暴露在光线中。依旧是冷硬的轮廓,紧抿的薄唇,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卜杏嵂那张写满惊惧、惨白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很深,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一种卜杏嵂完全看不懂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冰冷的审视,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没有立刻回答。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也在整个落针可闻的策划部区域蔓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林默然都忘了他的死线,陈瞳也收起了戏谑的笑容。
卜杏嵂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手腕的剧痛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反而变得麻木。她死死地盯着江临,等待着一个答案,一个能将她从这恐怖猜疑中解救或彻底打入深渊的答案。
几秒钟后,江临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砸在玻璃上,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医院。”
他吐出两个字,目光落在卜杏嵂吊着的、缠满绷带的左手上,又缓缓上移,扫过她额头发青的红印,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充满了惊惧和质问的眼睛上。
“急诊室。”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某个让他极度不悦的场景。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重复……”江临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复述某种难以理解的、低效的冗余信息,“‘腿……鲨鱼……别吃……三亚……’”
他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冰冷,如同在读取一份错误日志:
“‘腿……鲨鱼……别吃……三亚……’”
卜杏嵂:“…………”
她整个人瞬间石化!像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从头顶麻到脚趾!
急诊室?!
她昏迷的时候?!
她……她竟然在昏迷中……说梦话了?!
还把那个血淋淋的噩梦内容……全都……抖搂出来了?!
在江临面前?!在那个救了她、又用最冰冷的方式嘲讽她的江临面前?!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将她所有的惊疑和恐惧都炸得粉碎!比社死更社死!比被看穿更彻底!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所有秘密、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无情扯掉的傻子!
脸颊瞬间爆红,一路红到耳朵根,连脖子都变成了煮熟的虾米!她甚至能感觉到头顶在冒烟!刚才那点质问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恨不得当场自燃的绝望!
“我……我……”她语无伦次,声音细若蚊呐,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根本不敢再看江临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
江临看着她这瞬间从炸毛小兽变成熟透虾米的模样,眼底深处那丝极淡的了然似乎化开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她桌上那个已经不存在的、曾经装着锡纸球的土豆泥空盒子的位置(虽然只剩空气),嘴角再次勾起那个熟悉的、冰冷又恶劣的弧度:
“看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如同手术刀剖开最后的遮羞布:
“你脑子里的‘减速带’不仅影响听力……”
“还擅长把你的恐惧,具象化成一些……毫无逻辑的海洋生物。”
说完,他不再看卜杏嵂那副快要原地蒸发的样子,椅背缓缓转了回去,巨大的曲面屏重新隔绝了他的身影。沉稳有力的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如同为这场荒诞惊悚的“鲨鱼疑云”落下了冰冷的终章。
卜杏嵂僵在原地。
手腕的剧痛重新清晰起来。
额头的红印灼烧着。
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
而脑子里,只剩下江临最后那句补刀,和急诊室里自己那丢人现眼的梦呓,在疯狂循环播放:
“‘腿……鲨鱼……别吃……三亚……’”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坐回椅子,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死死地捂住了自己滚烫到快要燃烧起来的脸。
鲨鱼?
呵。
她现在只想被自己脑子里那条名为“社死”的巨鲨,彻底吞噬,湮灭成渣。
连同那个被碾碎的土豆泥盒子一起。
成为这“真实系”职场里,最彻底的……无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