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本容器在李薇手中稳稳旋转，蓝光纹路如活物般游走于玻璃壁内。秦烈站在实验台三步外，没有靠近，只是将防护手套丢进专用回收箱时发出了一声轻响——塑料与金属碰撞的余音比平时更尖锐，像是提醒什么。
李薇没抬头，但手指停顿了零点五秒。
她记得秦烈交样本时说的话：“避免皮肤接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不是命令，是警告。而他知道她会听懂。
显微镜镜头缓缓下降，样本被固定在纳米级探针阵列中央。常规扫描失败三次后，她启用了空间芯片融合系统接口。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淡金色光束从设备顶端射出，在空气中形成微小的共振波纹。这是秦烈从未对外展示过的模式，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它的存在。
“材料硬度超过碳化钨，”李薇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但表面却有生物活性反应。”
秦烈没回应，目光落在她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细小划痕，是昨天更换采样瓶时不小心蹭到金属边角留下的。此刻，那道伤口边缘泛着极淡的灰黑色，像墨水渗入皮肤前的最后一瞬。
显微镜屏幕突然跳动，图像重构。原本平滑的螺旋标记表面浮现出肉眼无法辨识的嵌套结构——层层叠叠的类DNA链状物，排列方式违背已知物理法则。系统提示框自动弹出：
【检测到非人类编码信息 · 结构匹配度＜5% · 推测来源：前文明科技遗迹】
李薇屏住呼吸，放大局部区域。某一节螺旋链末端，浮现一行极细微文字：
“R-08 Project · Access Denied.”
她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没按下截图键，也没移开视线。这编号太熟了——上章结尾那个女孩瞳孔异常收缩的数据标签，正是她亲手写下的“R-08”。而现在，它出现在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载体上。
秦烈终于走近一步，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很轻，但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林雪回程时的生理监测数据，”他说，“你看过吗？”
李薇点头，调出图表。一条曲线被单独高亮：瞳孔调节反应时间延长0.18秒。数值微小，却稳定持续了十七分钟。
“和R-08患者一致。”她声音依旧平稳，但指节微微发白。
“不是巧合。”秦烈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他们标记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
“然后呢？”李薇终于抬头，“你以为他们会留线索给我们破解？”
“不是留。”秦烈目光落在样本容器上，“是故意让我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指挥室会议开始前十五分钟，林雪才进来。她没穿作战服，只套了件灰色训练服，右手指甲边缘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黑痕——那是干涸的黏液残留，她没洗掉。坐下时动作利落，但没人注意到她左手始终贴着大腿外侧，掌心朝内。
张峰第一个开口：“东郊那栋楼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得立刻组织探查队！”
林雪没说话。
周敏翻着平板上的旧新闻档案，头也没抬：“全球数据库里‘前文明遗迹’相关记录集中在2120年后，基本都是废案。”
陈浩补充：“关键词‘R组’零结果，但有个冷门论文提到过‘R序列基因编辑项目’，时间点吻合蚀智病毒爆发期。”
秦烈播放林雪回程时的监测曲线。会议室安静下来。
“这不是发病，”李薇解释，“是潜伏期特征。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进入未知区域，风险不可控。”
张峰皱眉：“可也不能干等！”
林雪这时开口，声音不高：“我不适合带队。”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没解释，只是摊开左手，掌心朝上。那层薄膜已经干透，颜色接近肤色，但边缘微微翘起，像一张即将剥落的旧纸。
秦烈没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处理。他知道答案藏在她沉默里——她早就察觉了，只是选择不动声色。
“暂缓行动。”秦烈最终说，“陈浩负责检索地理坐标，周敏继续查资料，李薇监控林雪状态，张峰准备装备清单。”
没人反对。
散会前，周敏忽然停下翻页动作。她放大一张模糊照片：2129年某地下设施竣工仪式合影，背景墙上刻着相同的螺旋标记。拍摄角度偏斜，没人注意那个细节。除了她。
“这个位置，”她指着照片角落，“坐标能还原吗？”
陈浩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能。但需要交叉验证三组卫星残片数据。”
秦烈走到投影前，盯着那行Access Denied的文字看了几秒。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依旧稳定，只是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掌心残留着样本容器的冰冷触感，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林雪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慢慢合拢手掌，将那层薄膜压进掌纹深处。
血液正从指尖流向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