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室的灯管嗡嗡作响,像是老旧电路在低声抗议。张峰蹲在一堆拆解到一半的仪器中间,手套沾满油污,指尖却稳得惊人。他正用一把微型焊枪,将报废无人机的陀螺仪嵌进一个手掌大小的金属盒里——这是空间芯片融合系统刚生成的探雷器原型,外壳还没打磨光滑,边缘还带着毛刺。
秦烈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把手里那份清单递给刚从医疗站回来的李薇。纸上没有多余字句,全是代号和数量:抗辐射涂层×3、神经稳定贴片×6、微型氧气再生模块×2……最底下一行用红笔圈着“R-08-Trial”,字迹压得很重,仿佛要戳穿纸背。
李薇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虎口,凉的。她没抬头,只低声说:“止痛膏药已经分下去了。”
秦烈点头,目光扫过她袖口下露出的一截绷带——那是林雪昨天训练时蹭破的手肘,现在已经被贴上了那张伪装成普通药贴的传感器。
装备室里传来一声轻响,是张峰把探雷器外壳扣上的声音。他抬头喊:“秦哥,第一台好了!”语气像孩子交作业,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秦烈走进去,没碰那台机器,而是弯腰拿起旁边一块黑色碎片——正是林雪带回的标记样本。他把它放进随身携带的密封袋,动作轻得像放一枚鸡蛋。
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焊枪余温散发的焦味和金属冷却时细微的“咔哒”声。
深夜,林雪独自留在训练场。月光从高窗斜切进来,在地面划出一道银线。她坐在长凳上,右手握着匕首缓缓擦拭,左手自然垂落,掌心朝下。刀面反光扫过她指缝时,她动作顿了半秒——那层干涸的薄膜在冷光下泛着极淡的蓝,像深海鱼鳞。
她没看,也没动,只是把匕首收进鞘里,发出一声闷响。
医疗站的灯光比装备室柔和许多。李薇坐在操作台前,面前摊开两份清单。一份公开,写着常规药品补给;另一份藏在抽屉暗格里,标题是《R组生理波动追踪计划》。她正往六个小瓶里灌装透明液体,标签统一写着“免疫增强剂A型”。瓶底都贴着极小的二维码,只有扫描才能看到备注:“仅限林雪样本比对使用”。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迅速合上抽屉,把药瓶放进冷藏箱。进来的是陈浩,递给她一个U盘:“东郊坐标还原完成,误差小于三米。”
李薇接过,指尖碰到U盘金属壳的一瞬,忽然问:“你觉得……她知道吗?”
陈浩没问“她”是谁。他沉默两秒,摇头:“不知道更好。”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再说。
凌晨两点十七分,基地主电源切换为备用模式,走廊灯转为节能红光。秦烈独自站在储物间角落,面前悬浮着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光幕——空间入口。他将密封袋里的标记碎片轻轻投入其中。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影波动,那东西就像沉入静止的湖底,消失不见。
他闭眼,默念指令:【设定警报阈值:体温>38.5℃ 或 心率异常持续≥600秒】。
光幕微颤,回应一道只有他能感知的震动,如同心跳。
这不是第一次他把危险藏进空间深处。但这一次,他知道有些东西或许连时间静止也无法真正封存。
第二天清晨,张峰带着三台探雷器来到装备发放区。每台都重新喷了哑光黑漆,看不出改装痕迹。他挨个测试信号接收灵敏度,嘴里念叨:“这玩意儿要是能在遗迹里撑过十分钟,我就把它刻在墓碑上。”
林雪最后一个来领装备。她接过探雷器时手指蹭到按钮,屏幕亮起一瞬——显示“Ready”,随即熄灭。她没多看,直接塞进战术包侧袋。取而代之的是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止痛膏药,撕开包装,贴在左肩旧伤处。
李薇站在几步外看着,没说话,只是把剩下五张膏药重新码整齐,放进保温箱最底层。
中午,秦烈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短会。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三句话:
“明天出发,目标明确。”
“行动听指挥,不许擅自脱离编队。”
“回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散会后,林雪没走,等人都离开才走到秦烈面前,递还探雷器:“这个……好像有点问题。”
秦烈接过,翻看外壳接口处。一切正常。他抬头看她。
她眼神平静,但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刚才开机时,震动频率不对。”
秦烈没问“哪里不对”,也没检查设备。他只是把探雷器重新塞回她手里,五指覆上她的手背,压住冰冷的金属外壳。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她掌心薄膜下传来极其微弱的搏动——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种共振。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阳光从玻璃门透进来,在他肩上镀了一层金边。
林雪站在原地没动,右手握紧探雷器,指节泛白。
探雷器屏幕突然闪了一下,不是“Ready”,而是一串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