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紫色的长发,似同窗外天色一般深邃起来,初冬的傍晚,黑得让人猝不及防,晚晕在空中映着点点闪烁——落雪了。
窗外,小树被肆意的风儿戏得落完了叶子,哆嗦着;屋内,炉中的松木在火儿的热情中,难以自禁得噼里噼里,整个屋子浸染着油脂的馨香。
姬薇将毛绒毯夹在下巴处,对着窗外发呆。毯子下,光溜细滑的娇躯蹭了蹭,又蹭蹭,暴晒过的毯子,有股子阳光的味道。尤其洗澡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格外贪婪着。
原以为生病体弱,生活会不方便,尤其宵白一走……
殊不知温莎、小武、铁头都很照顾自己,就连校长那帮“疯子”呵护得无微不至,现在完全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难道……?
自己是富二代什么的……
紫色薄唇轻启,伴随一声惊叹。
窗外,风中裹挟的细小晶体终于凝聚出肉眼可见的雪花,越来越多,在火晶石灯的烘托下,整个操场似群星闪烁,熠熠生辉,忽又随着风,飘零而散。
好美!和梦中的一样……
同样在飘雪的初冬,同样琉痕的天色,那个梦、那个女孩——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花季少女,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因为梦萦绕不散,时不时会续接起来,而梦中的一切,就格外的真切,像姬薇刚刚经历的一般。
这个紫色长发的少女乘着小动物们休息的片刻,悄悄离开了。
五感早已寂灭的她,感知到了生命的终结!
仿佛是神无声的宣告,再容不得丝毫拖延,少女不想让小动物们伤心。
随着第六意识的指引,眼前仿佛是一条看不清又看得到的路,准确说是一种能量形成的指引。她踏上这条不知通往哪的路,却总能感到路的尽头有着强烈的孤寂与死意。
这份觉知更像是一种召唤,无法抗拒的召唤,欲走愈强烈。
每每向前,第六感便被剥离,在完全失去第六感的时候,诞生出了一种全新的感知,这个感知也不算陌生,毕竟以前感知小动物们的心灵用的便是这感觉,只不过,那会是凭借本能,而现在这种感觉像液体包裹着全身,沉浸其中。
尔后,这第七种感觉也被剥离,很快殆尽。
当完全失去第七感的一瞬间,姬薇也跟着慌了神,好在梦中少女很快恢复镇定,她不再保护、留念、找寻那份感觉,也没有抗拒和不满,所有与自我相关的意识都在淡化,那是一种不求死却从容赴死的感觉。
这感觉充满的一霎那,虚无的世界诞出了光音,涌入五感,她来到了路的尽头,人类的感知也完全恢复。
环顾四周。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不真实,无法分辨上下左右、东南西北,视觉是扭曲的,时间空间似乎都可以随意改造,明明什么物质也没有,仿佛下一秒便能生出万物。
空旷!
空旷到一望无际的空旷!
四周大到看不到边,除了灰蒙蒙的,什么具体事物也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点什么,那就是前方的前方,尽头之地那似乎有一个石碑。
看不清,好想离得近一点啊!
女孩的念头刚冒出,身子已经来到了那道石碑不远处。
尽管幽暗又灰蒙,她还是发现了石碑前方,有一个与石碑几乎融为一体,一袭黑色长发的高大背影。
背影高硕、健壮饱满,站姿霸道,不像女生。
应该是男孩子,少女这样想!
她按耐住好奇,放开感知,感受着眼前男子散发出的极其恐怖能量,远不是生前接触到的巨龙飞虎所能比拟的。即便是她,此刻也只有臣服感。
不知多久!或许三五日,或许三五十年。
黑色背影将载满文字的石碑狠狠捏碎了一块,开口问:
“你恨我吗!?是我让你拥有奥古大陆最秀的天赋,却给了你最悲惨的命运——在花季生命逝去,也是我剥夺的!”
未等女孩回答,那声音又问:
“怎么样,辛苦吧?从皇族继承人沦落成野人,连人类语言都没有学会,与一帮动物维生,在青春即将绽放的时刻,我却剥夺了你的五感,你的生命……失去一切,你恨嘛,你怨嘛?所以,回答我,你恨我吗!?爱丽丝.薇薇.奥古。”
男人的声音充满诱导,仿佛在等女孩知晓一切后的恨意。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摇了摇头。
再次环顾四周,除了石碑和男人,这个世界一无所有!
少女本就不是普通人,作为大陆最强的魔灵法师,她的感知能力是绝顶的强,可在这里,她感受不到太阳、月亮,山川、大海,森林、河流,也没有生命,哪怕是蜉蝣,甚至没有一丁点其它物质。
除了石碑就是男人,除了男人就是石碑,这里的空间仿佛都压抑,让人不能呼吸,一阵激起涟漪的风儿都没有……
“你为我安排的世界很精彩!”
少女认真补充道,“至少比你这里精彩多了!”
石碑前的身影一怔,略带惊愕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尽显孤独忧郁气质的男生,尤其俊美脸庞上,那双如璀璨的夜空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这张脸……
少女吃惊,更吃惊的是梦中的姬薇,在一阵“二货”的惊呼中,梦结束,姬薇不甘地醒了。
此时此刻,姬薇对着窗玻璃傻傻一笑,喃喃:“可能是我太想念那个家伙了,竟然把他给串进去了……”
“怎么可能嘛,一定是……”
“呸呸呸,我才不想他,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冷不丁的,窗户外出现一张俊美的男子的脸,那星空的夜眸简直太熟悉了,还有那黑色的长发,这不正是梦中那个男人嘛,只不过此刻男人正对着她笑。
简直一模一样!
姬薇瞪大眼睛,猛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多余反应。
窗外的宵白很满意自己的恐吓创意,尤其瞧着姬薇半天没回过劲,就更得意了。事已至此,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头上不知从哪弄来的黑色海藻摘下,露出银白立发,还有喜滋滋的大白牙。
姬薇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呆了多久,直到一个虎爪将那张嬉笑脸拍碎了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