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殇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李宵的灵魂深处。
钥匙?唤醒?终结?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倒钩,撕扯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看着角落里被那狰狞鬼脸印记锁住、如同冰封人偶般的荧儿,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因血脉真相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什么父亲?什么囚徒?什么影子?在这一刻,都抵不过荧儿额头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烙印带来的锥心之痛!
“钥匙……钥匙……”李宵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和彻骨的寒意。“怎么用?告诉我!怎么用这把钥匙!怎么救荧儿!”他挣扎着,不顾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玄冰,指甲崩裂,渗出暗红的血珠,在幽蓝的冰面上留下刺目的痕迹。他死死盯着万殇,眼神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哀求。
万殇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脸色在青白冰球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他看着李宵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执念之火,那火焰如此熟悉,又如此灼痛他的灵魂。他缓缓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指向李宵,又指向角落里的荧儿,最终,指向了冰窟中央那悬浮的、封印着疯狂诅咒黑魂的青白冰球。
“恨火……生气……诅咒烙印……”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词都仿佛耗尽力气。“三者,在你体内,因强行熔炼冰雷之力,已初步交织……如同混乱的线团。荧儿额上的‘彼岸印’,是血祭反噬的通道,是阴煞蚀魂的锚点,亦是……连接着这冰狱深处……那疯狂孽债的锁链!”
他的目光转向那青白冰球核心疯狂挣扎的诅咒黑魂,那扭曲破碎的脸孔轮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加剧烈,无声的怨毒嘶吼仿佛穿透了冰晶的封印,在冰窟内弥漫开来。
“万殇的恶魄,是诅咒的源头,亦是荧儿体内阴煞的母巢。它被锁于此,荧儿便被锁于彼岸。”万殇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你的恨火,源于至亲之殇,与荧儿血脉相连,能引动她残存的魂识。你的生气,是唤醒沉寂生命最后的火种。而你灵魂深处那缕源自这恶魄的诅咒烙印……便是打开‘彼岸印’枷锁的……唯一钥匙孔!”
钥匙孔!
李宵的心脏疯狂跳动!他死死盯着荧儿额头上那狞笑的鬼脸印记,仿佛要将其看穿!
“用你的恨火为引,点燃那点生气!以那诅咒烙印为匙,刺入‘彼岸印’的核心!”万殇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强行撬动那枷锁!将荧儿残存的魂识,从那阴煞的泥沼中……拉回来!”
撬动枷锁!拉回魂识!
方法粗暴!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点燃炸药!
“但……”万殇猛地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沫,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强撑着,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一旦你开始撬动‘彼岸印’,如同在沉眠的毒龙巢穴上投石!冰狱深处这被封印的恶魄,必会被彻底惊醒!它对你恨之入骨!更觊觎你体内那点生气与恨火!它会不顾一切冲破封印,顺着你打开的通道,扑向荧儿!吞噬她的残魂!将她彻底拖入彼岸的永寂!更会……将你也一同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唤醒荧儿残魂的唯一机会,也是释放万殇恶魄、招致灭顶之灾的开关!
唤醒与毁灭,仅在一线之间!
李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这残酷到极致的选择!他看着荧儿苍白如雪的脸,看着她额头上那狞笑的鬼印,仿佛看到了她在无边的黑暗和阴煞中沉沦挣扎的痛苦。他又看向那青白冰球中疯狂扭曲的诅咒黑魂,那怨毒的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没有时间犹豫!
荧儿等不起!
“告诉我……该怎么做!”李宵的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眼中所有的混乱、恐惧、对万殇身份的纠结,在这一刻都被那不顾一切的决绝所取代!为了荧儿,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魂飞魄散,他也要闯!
万殇看着儿子眼中那焚尽一切的决绝,那眼神,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模样……他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和……一丝微不可查的释然?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繁复、带着玄奥气息的印诀。
随着印诀的结成,一股微弱却精纯、带着枯寂寒意的力量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引动着冰窟内无处不在的枯寂寒气。
“集中……你所有的意念……”万殇的声音如同风中的残烛,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沉入灵魂深处……找到那一点恨火……找到那点被诅咒标记的生气……让它们……在你的引导下……交汇……”
李宵立刻闭上双眼(虽然虚弱得几乎睁不开),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和灵魂的颤栗。他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在狂风中收拢微弱的火苗,沉入自己混乱的灵魂深处。
黑暗……混乱……冰冷的寒露肃杀……躁动的雷霆余烬……阴毒的诅咒烙印……
在无尽的混乱中,他艰难地“看”到了!
灵魂的最核心,一点微弱却执拗、冰冷燃烧的火焰——那是他对怪物、对命运、对失去一切的滔天恨火!在恨火的边缘,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散发着生命气息的暖光——那是他残存的生气!而在恨火与生气的交界处,一道扭曲的、散发着冰冷怨毒气息的黑色烙印,如同丑陋的伤疤,深深嵌在灵魂之上——那是万殇诅咒的印记!
“引……恨火……靠近生气……以恨为薪……点燃生气……”万殇微弱却清晰的指引如同灯塔。
李宵用尽灵魂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点冰冷的恨火,靠近那微弱的生气暖光。
嗤——!
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铁块上!剧烈的冲突感瞬间传来!恨火的冰冷与生气的温暖激烈对抗,带来灵魂层面的撕裂剧痛!李宵闷哼一声,身体在玄冰上剧烈抽搐,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再次崩裂出血!
“不要对抗……让恨火……包裹生气……让冰冷的恨……成为守护那点温暖生机的……盔甲……”万殇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引导着李宵。
守护的盔甲?
李宵福至心灵!他不再试图让恨火去“点燃”生气,而是想象着将那点微弱的生气暖光,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冰冷燃烧的恨火核心!如同用最坚硬的寒冰,守护着内核一点微弱的火种!
奇迹发生了!
在恨火冰冷的包裹下,那点微弱的生气暖光不再被排斥、被消耗,反而稳定下来,甚至……在恨火的“守护”下,微微壮大了一丝!散发出更加坚韧的生命气息!
“就是……现在……”万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引导这被恨火守护的生气……汇向那诅咒烙印……以烙印为匙……刺向荧儿额头的彼岸印!”
李宵猛地睁开双眼!左眼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寒芒骤然亮起!右眼瞳孔中,细小的青紫雷光疯狂跳跃!他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灵魂深处那一点——被冰冷恨火守护的生气核心!然后,驱动着它,如同驱动一枚淬火的箭矢,狠狠刺向灵魂边缘那道扭曲的诅咒烙印!
嗡——!
灵魂层面仿佛响起一声尖锐的嗡鸣!
当那被恨火包裹的生气核心触及诅咒烙印的瞬间!
李宵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燃烧了起来!那诅咒烙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激活,爆发出刺目的、带着不祥血光的幽芒!一股冰冷、怨毒、充满毁灭欲念的狂暴力量,被强行引动,顺着他的意念指引,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血色的冰冷意念之刺,瞬间离体而出!
目标——荧儿额头上那狞笑的鬼脸印记!
这道无形的意念之刺,凝聚了李宵的恨火、生气、以及被强行引动的诅咒之力,带着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向那“彼岸印”的核心!
就在这意念之刺即将触及荧儿额头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冰窟,不,是整个冰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骤然爆发出恐怖的震动!
冰窟穹顶悬挂的巨大冰棱疯狂摇晃、断裂,砸落在玄冰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四壁光滑的冰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冰窟中央,那悬浮的青白冰球,光芒瞬间暴涨到刺目的程度!冰球内部,那被无数冰晶锁链缠绕的诅咒黑魂,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发出了无声却撼动灵魂的疯狂咆哮!
它猛地膨胀、扭曲!粘稠如墨汁的黑气疯狂冲击着冰晶锁链!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其上流转的青白光芒迅速黯淡!
“快!”万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他双手死死维持着那个古老的印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它醒了!快!唤醒荧儿!!”
几乎在万殇嘶吼的同时!
李宵那道凝聚了所有力量的意念之刺,如同烧红的钢钎,狠狠刺入了荧儿额头那狞笑鬼脸印记的眉心!
嗤——!!!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荧儿额头的“彼岸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紫色光芒!那狞笑的鬼脸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啸!缠绕她身体的、带着血色的冰寒气息瞬间变得狂暴混乱!
“荧儿——!!!”李宵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灵魂深处那点被恨火守护的生气核心,不顾一切地顺着那意念之刺打开的通道,疯狂涌向荧儿!
与此同时!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冰窟中央那青白冰球,在诅咒黑魂疯狂的冲击下,轰然炸裂!
无数蕴含着枯寂寒意的冰晶碎片如同利箭般四射飞溅!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滔天怨毒与毁灭气息的粘稠黑气,如同挣脱了囚笼的魔龙,瞬间冲破冰晶的束缚,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朝着李宵打开的、连接荧儿灵魂的通道,疯狂扑来!
目标,吞噬荧儿的残魂!吞噬李宵的生气与恨火!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