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儿——!!!”
李宵的嘶吼如同濒死孤狼最后的悲鸣,撕裂了冰狱的轰鸣!灵魂深处那点被恨火守护的生气核心,不顾一切地顺着意念之刺打开的通道,疯狂涌向荧儿被“彼岸印”锁住的魂魄!
几乎同时!
轰——!!!
冰窟中央,封印着万殇恶魄的青白冰球彻底炸碎!无数枯寂冰晶如同死亡的星辰碎片,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四散激射!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滔天怨毒与纯粹毁灭欲念的粘稠黑气,如同挣脱了万古枷锁的灭世魔龙,发出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尖啸,瞬间撕裂空间,朝着李宵打开的、连接着荧儿魂魄的生命通道,疯狂噬咬而来!
它的目标清晰而贪婪——吞噬荧儿那点即将被唤醒的残魂!吞噬李宵灌注的生气与恨火!将这对兄妹,连同这片冰狱,一同拖入永恒的黑暗彼岸!
死亡的阴影,带着万殇恶魄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疯狂怨毒,瞬间笼罩!
“孽障——休想!!!”
一声沙哑到极致、却蕴含着焚尽一切决绝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
是万殇!
在冰球炸裂的瞬间,在恶魄魔龙扑出的刹那!那个倚靠在冰壁旁、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身影,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与热!
他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如同回光返照!那双布满血丝、疲惫枯槁的眼睛,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那光芒,是父亲守护子女的决绝,是傩师对抗邪祟的职责,更是……一个囚徒对自身孽债的最终清算!
他双手维持的那个古老印诀骤然一变!不再是引导,而是——献祭!
噗——!!!
一大口蕴含着浓郁生命精元的、近乎金色的心头精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这口精血并未落地,而是化作一道燃烧着灵魂火焰的金红色血箭,后发先至,带着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那扑向李宵和荧儿的诅咒魔龙!
“吼——!!!”
诅咒魔龙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粘稠的黑气疯狂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它猛地调转方向,舍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张开由纯粹怨毒和毁灭凝聚的巨口,狠狠噬向那道燃烧着万殇生命与灵魂的金红血箭!
轰——!!!
无声的灵魂大碰撞!
金红与墨黑!生命献祭之火与万古诅咒之怨!
两股截然相反、都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能量在冰窟核心轰然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能量湮灭与撕扯!空间剧烈扭曲,光线被吞噬!刺目的金红光芒与深邃的墨黑暗芒疯狂交织、湮灭,形成一个短暂而恐怖的死亡漩涡!
万殇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软倒下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点,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那口心头精血,几乎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生命力!
然而,他争取到了这宝贵的、稍纵即逝的一瞬!
就在诅咒魔龙被金红血箭死死缠住、疯狂撕咬湮灭的刹那!
李宵灌注了全部生气与恨火的意念之力,终于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入了荧儿额头那“彼岸印”的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了寒冰!
荧儿额头上那狞笑的鬼脸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紫色光芒!印记剧烈扭曲,仿佛活物般发出无声的尖厉惨嚎!缠绕她身体的、带着血色的冰寒气息瞬间沸腾、炸开!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茫然苏醒意味的尖啸,猛地从荧儿口中爆发出来!
她一直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但那双眼瞳……不再是记忆中清澈明亮的模样!
左眼,一片纯粹、冰冷、仿佛凝结了万载血海的猩红!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与毁灭气息!
右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李宵的生气光芒正在艰难地闪烁、挣扎,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透着一丝残存的、属于“荧儿”的茫然与痛苦!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身下坚硬的玄冰地面寸寸龟裂!锁住她的血色寒气被强行挣断!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不祥与毁灭气息的暗紫色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她体内喷薄而出,在她周身形成翻涌的、如同粘稠血液般的暗紫火焰——凶煞血焰!
鬼王苏醒!
不!是荧儿的残魂被强行唤醒,却被彼岸印和体内积压的凶煞之力彻底侵蚀、裹挟,化作了失控的凶煞之体!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与茫然交织的异色瞳孔,瞬间锁定了距离她最近的、气息奄奄的万殇!滔天的恨意与毁灭的欲望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她眼中疯狂燃烧!在她被扭曲的意识里,这个囚禁她、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就是一切仇恨的源头!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凶戾与毁灭的咆哮从荧儿(凶煞)喉中爆发!她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暗紫色的血焰残影,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恐怖的凶煞血焰,朝着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万殇,狠狠抓去!这一爪,蕴含着鬼王初醒的恐怖力量,足以撕裂山岳,焚灭灵魂!
“不——荧儿!住手!!!”
李宵目眦欲裂!他刚刚将生气灌注过去,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透支的状态,眼睁睁看着苏醒的妹妹化作凶煞扑向父亲,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冰窟核心,那短暂形成的金红与墨黑湮灭漩涡,终于到了极限!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纠缠的能量彻底爆开!残余的金红火焰与墨黑的诅咒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而那道被万殇精血暂时缠住的诅咒魔龙,虽然被湮灭了大半,但最核心的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怨毒黑气,却如同毒蛇般,趁着爆炸的冲击,瞬间挣脱束缚,再次化作一道死亡的流光,目标依旧是——被凶煞血焰包裹的荧儿!它要完成最后的吞噬!
前有失控的鬼王荧儿撕裂万殇!
后有万殇恶魄的致命诅咒噬魂!
万殇本人,油尽灯枯,命悬一线!
死亡的终局,似乎已经注定!
就在这绝望的、仿佛时间都凝固的刹那——
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的万殇,那双即将涣散的眼睛,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如同星辰燃烧般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扑来的、被凶煞血焰包裹的荧儿,也看到了她身后那道致命的诅咒黑气!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动了一下。
一个早已刻画在灵魂深处的、属于傩师最后的、献祭自身镇压邪祟的古老印诀,被他残存的意志,强行驱动!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终结与归宿气息的奇异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针对扑来的荧儿,也非针对那道诅咒黑气,而是……精准地连接到了冰窟深处,那根代表着“大暑”、此刻却破碎污秽、散发着死寂气息的万殇傩柱的……虚影!
二十四柱空间,破碎的万殇傩柱,似乎感应到了这股源自本源的、带着献祭与终结意志的召唤!
轰——!!!
整个冰狱再次剧烈震动!一道极其黯淡、却无比凝练的、带着破碎傩柱特有腐朽与死寂气息的暗沉光柱,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瞬间降临!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空间,精准无比地笼罩在万殇那油尽灯枯的身体上!
在这道蕴含着自身破碎傩柱本源死寂之力的光柱笼罩下,万殇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时间加速的洪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崩解!
皮肤失去光泽,迅速干瘪、灰败!血肉如同风干的沙土,簌簌剥落!骨骼也变得脆弱、灰白!他正在被自身破碎傩柱的力量,强行拖回那腐朽的归宿!
然而,就在他身体崩解的同时!
他脸上那张一直存在的、属于“影子”的、完整而冰冷的青铜傩面,靠近眉心处的位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如同连锁反应!无数道细密的裂痕,以那道缝隙为中心,瞬间爬满了整张青铜傩面!那张代表着约束、力量与神秘的面具,在万殇身体崩解、力量彻底消散、灵魂即将被自身傩柱拖入腐朽的瞬间,再也无法维持!
砰——!!!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爆响!
那张完整的青铜傩面,在万殇身体彻底化为飞灰的前一刹那,轰然炸碎!
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青铜碎片,如同纷飞的泪滴,被那降临的暗沉光柱裹挟着,瞬间消失!
傩面碎时!
而就在傩面炸碎、万殇身体彻底化为飞灰消散的同一瞬间!
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万殇最后残存生命印记与守护意志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从他那消散的身体中射出,后发先至,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瞬间没入了——扑向他的、被凶煞血焰包裹的荧儿体内!
这道流光,并非攻击,而是……最后的守护!是父亲对女儿残魂的……最后安抚!
“呃……”
正扑向万殇、五指缠绕凶煞血焰即将撕裂目标的荧儿(凶煞),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猩红与茫然交织的异色瞳孔中,凶戾的血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右眼中那点属于李宵的生气光芒猛地大盛!
万殇最后的守护意志,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冲垮了她被凶煞侵蚀的混乱意识堤坝!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雪夜家中温暖的灶火……
爹娘粗糙却温柔的手掌……
哥哥李宵背着她下山看花灯,炭篓压弯了腰……
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青铜面具的、气息冰冷却又让她莫名感到安心的身影……
最后……是哥哥李宵在血泊中绝望的嘶吼……是她被黑暗吞噬时的无边恐惧……是化为凶煞后的冰冷与杀戮欲望……
“哥……哥……”
一声微弱的、充满了无尽痛苦、茫然和一丝微弱清醒的呼唤,如同风中飘散的游丝,艰难地从荧儿口中挤出。
这声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李宵的灵魂深处!
“荧儿——!!!”
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冲垮了李宵所有的疲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然而!
晚了!
那道挣脱了能量湮灭漩涡、凝练到极致的诅咒黑气,如同最恶毒的毒蛇,趁着荧儿意识混乱、凶煞之力瞬间不稳的刹那,已经扑到了她的后心!
冰冷、怨毒、纯粹的毁灭气息,瞬间侵入!
“不——!!!”
李宵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眼睁睁看着那代表万殇最恶毒诅咒的黑气,就要彻底吞噬荧儿刚刚唤醒的残魂!
就在这最后的、千钧一发的瞬间!
异变再生!
荧儿额头上,那被李宵意念之刺洞穿核心、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彼岸印”,在万殇最后守护意志的流光注入和诅咒黑气侵入的双重刺激下——
轰——!!!
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刺目的暗紫色光芒!如同回光返照!
这道光芒并非防御,而是——吞噬!
它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瞬间将那道扑来的诅咒黑气,连同侵入荧儿体内的部分,以及万殇最后注入的那道守护意志流光,甚至……将荧儿自身爆发的凶煞血焰,都强行拉扯、吞噬进了印记之中!
荧儿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周身翻涌的凶煞血焰如同被冻结,凝固在她体表!她额头那“彼岸印”在吞噬了这一切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紫色强光,光芒扭曲,仿佛形成了一个通往无尽深渊的通道!
紧接着!
嗡——!!!
那吞噬了万殇恶魄诅咒、万殇守护意志、荧儿凶煞之力以及彼岸印本身能量的印记,仿佛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能量混合,猛地向内坍缩!
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暗紫色光点,在荧儿眉心一闪即逝!
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荧儿小小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下,重重摔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的“彼岸印”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如同灼烧过的疤痕。她周身的凶煞血焰也消失无踪,只剩下那件破旧的碎花小袄。
冰窟内,狂暴的能量乱流缓缓平息。
断裂的巨大冰棱不再坠落。
四壁的裂痕停止了蔓延。
中央那青白冰球炸碎的冰晶粉末缓缓飘落。
万殇的气息彻底消失,连一丝飞灰都未曾留下。
那根破碎的万殇傩柱降临的暗沉光柱也早已消散。
诅咒魔龙彻底湮灭。
只有李宵,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冰冷的玄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烧般的痛楚。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妹妹,又看向万殇消失的地方……
冰窟之中,只剩下那悬浮的、散发着恒定青白微光的冰球(已无诅咒黑魂),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傩面碎时,血亲在彼岸。
彼岸之门,开而复闭。
留下的是生?是死?
是终结?还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第一卷·傩面碎时·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