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涛被押往县纪委办案点的消息，在青石镇乃至整个绿水县炸开了锅。
全县整个民政系统，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青石镇民政所，王海涛那间摔碎了紫砂壶的办公室，门大敞着，一地狼藉的碎瓷片和泼洒的茶水早已干涸。
像一摊无法抹去的污秽印记，昭示着主人的轰然倒塌。
所里剩下的几个工作人员，犹如惊弓之鸟，个个面色惨白，眼神躲闪。
往日里王海涛那些吆五喝六的亲信，此刻更是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贴着墙根，生怕引起任何注意。
这股恐慌的寒流，以惊人的速度，沿着权力的毛细血管，迅速蔓延至县民政局。
陈默带着老赵和小孙回到局里时，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异样。
走廊里遇到的人，无论是科员还是股长，目光接触的瞬间，便立刻垂下，躲避瘟疫一般匆匆走远。
往日里那些或热情、或疏离、或公式化的招呼，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心照不宣的死寂和窥探。
副局长们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钱卫东那里毫无动静，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孙梅的办公室门开了一条缝，似乎在伏案工作。
而风暴的中心，无疑是赵学民。
陈默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内线电话便疯狂地响了起。
“陈默！”电话刚一接通，赵学民那压抑着狂怒的声音便冲了出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疏离。
“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力直接抓人？王海涛是青石镇民政所长！是组织任命的正股级干部！”
“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当犯人一样抓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程序？还有没有我这个分管领导？”
声音透过听筒，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
他将听筒拿得离耳朵稍远一些，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冷硬：
“赵副局长，组织程序？王海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证据确凿！”
“联合调查组由县委张书记亲自批准成立，赋予独立办案权限！抓捕行动，是经纪委郑书记同意的！需要向您汇报？”
“难道你要提前通知嫌疑人销毁证据、串供潜逃吗？这个责任，您担得起？”
“你…！”赵学民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电话里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
“好！好你个陈默！拿着鸡毛当令箭！王海涛的问题，就算有，那也是他个人行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借题发挥！是打击报复！是…”
“赵副局长，”陈默冷冷地打断他，“王海涛是谁一手提拔、长期重用的？”
“青石镇的低保乱象持续多年，你作为直接分管领导，是真不知情？还是视而不见？甚至…默许纵容？”
“他的问题，是不是个人行为，你说了不算，证据说了算！调查组会一查到底！至于是否跟你有关系……”
陈默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那也要看调查结果！现在，请你配合调查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无端指责、干扰办案！”
“你…你等着！”赵学民气急败坏地撂下狠话，电话被重重砸断，听筒里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陈默面无表情地放下电话。
赵学民的失态和威胁，恰恰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恐慌。
他与王海涛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见不得光的联系。
王海涛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这根藤，很快就会摸到赵学民这只更大的瓜。
这仅仅是开始。
王海涛的落网，在看似平静的民政系统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一定会将更多隐藏在水下的污泥浊物翻搅了上来。
联合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喂！是调查组吗？我要举报柳林镇民政办赵股长！他收了李麻子的钱，故意不给他大伯销户！死人保！”
“陈局长！我是白水乡的！我们村好几个残疾人低保都被莫名其妙取消了！民政助理员说系统审核不过，可我们连通知都没收到！”
“喂！我反映个情况！黑石乡的民政所长，跟他小舅子合伙开了个丧葬用品店！骨灰盒卖得死贵！还强制推销！跟天豪殡仪馆那边肯定有勾连！”
“……”
老赵和小孙忙得脚不沾地，记录、分类、初步核实。
小孙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亢奋的红晕，笔走如飞。
老赵虽然依旧眉头紧锁，忧色未减，但眼神中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点燃的斗志。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线索，在王海涛这个缺口被打开后，正迅速拼凑出一张覆盖全县、触目惊心的腐败网络图景。
风暴的烈度，远超陈默最初的预计。
他意识到，仅仅依靠联合调查组有限的力量，在办公室坐等线索和被动核查，效率太低，也容易打草惊蛇。
必须主动出击，扩大战果！
必须借着王海涛被抓的雷霆之势，对问题最突出、民怨最沸腾的几个乡镇，进行精准的、外科手术式的突击检查和深挖。
目标迅速锁定：王海涛的老巢青石镇，死人保爆发的柳林镇，以及李秀娥悲剧发生的白水乡。
这三个点，必须优先切除。
陈默立刻召集核心成员：“目标：青石镇、柳林镇、白水乡！”
陈默站在白板前，用红笔重重圈出三个地名，“行动原则：快！准！狠！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老周，你带一组纪委和经侦同志，主攻柳林镇，重点查死人保和赵股长！务必拿到李麻子冒领低保的直接证据和资金去向！”
“没问题！”老周眼神锐利。
“小孙，你跟我，带老赵和另一名经侦同志，杀回青石镇！目标：深挖王海涛的余罪，尤其是张铁柱那笔水渠占地补偿款！”
“同时，对所有在保低保户进行突击复核！一个不漏！看看还有多少‘刘二狗’！”
“是！”小孙挺直胸膛，声音响亮。
“老赵，你经验丰富，心思缜密，负责协调后勤和证据链梳理汇总，同时坐镇联络，随时沟通三组进展！”
“另外，密切关注县局这边的动静，尤其是…赵学民的动向！”
他加重了最后一句。
老赵用力点头，眼神凝重：“陈组长放心！后方交给我！”
兵分三路，雷霆出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