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已经几日水米未进了,再这样下去这身体怎能受得住?婢子准备了您最喜欢的甜豆花,多少用些吧!”
孟欢长下葬后,孟良时常一人坐在她的房内发呆,但却始终没有掉下过一滴泪水,婻荞眼见着孟良日渐消瘦却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每日除了听孙将军与吴将军汇报军务的时候能有些精神,其他的时间孟良对朝中之事甚少过问,若再这般下去,恐怕早晚要随孟欢长一同去了。
“婻荞,你想她吗?”
“当然,婢子当然想念王妃,可婢子知道王妃定不愿看到王爷如此颓废下去!”
“她曾经说过她克夫,那时我只当是句玩笑话,还要她放宽心,我命硬,她克不动,如今想想若不是我硬将她留在身边,或许此刻的她会过的平安喜乐,顺遂无虞,即便是陪在孟恵溪的身边,她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王爷,您别再自责了!可能您与王妃间的缘分已经尽了!但不管王妃身在何处,她都是希望您能振作起来的!”
孟良透过窗子看向院中的那些已经枯萎了的玲珑花,那些花是他专为孟欢长移植到院中的,如今她不在了,连玲珑花都对这王府没有半分的留恋,如此急着要凋谢。
婻荞有句话说的对,孟良与孟欢长的缘分注定只能浅尝辄止,当初若不是孟良使了手段将孟欢长诓骗入府,他二人恐怕连这露水情缘都没有,可若非如此他此生都不知自己竟能这般深爱一人,将所有的情感与希望都寄托在一小女子身上,他的所想所思皆为这小小女子所牵动,与孟欢长一起的时候是他这辈子最踏实的日子,心中有光,前路平坦,一切都是如此的花期正盛茶香正浓,可正是这表面的岁月静好安暖相伴令他忘记了自己本性凉薄,生人勿近,也正是他那浸入骨髓的凉薄害了孟欢长的性命。
“王爷,章丞相之女到了!”
朝中人皆知孟良为了孟欢长及未能出世的孩子伤心欲绝,他将朝中的事务都交给了新上任的丞相章予魏,章予魏确是丞相之位的不二人选,无人质疑。
自打上次孟良拒绝了纳张采捷为侧妃之事后,章予魏便再未提过此事,张采捷至今也未改嫁他人,其实相中孟良的不止是章予魏一人,还有其女张采捷,可孟良不知,张采捷仅仅是因为太子过世后孟良宽慰她的只言片语而对他芳心暗许,无关其他。
宫中人拜高踩低是常事,太子都去了,太子妃自然无用,人人都避而远之,只有孟良见张采捷伤心难过安慰了几句。
“她怎么来了!不见!”
“怎么?煜寒王是怕采捷提起您的伤心往事吗?”
这张采捷倒是不拘泥于繁文缛节,未经主人允许,自己便进了西院来找孟良,恰好被她听见了孟良有意避而不见,可既然人都到了面前,孟良也不好再下逐客令。
“太子妃,随我去厅中谈话吧!”
“不必了,就在这院中吧!我喜欢王爷院内的这些玲珑花,我们席地而坐可好?”
“太子妃随意即可!”
孟良没想到张采捷竟是个如此洒脱恣意之人,章丞相的女儿果然不同与一般的大家闺秀,竟能在别人家的院中席地而坐,甚是随意。
“不知太子妃前来所为何事?”
“王爷,您何故一口一个太子妃的称我,从前您可是唤我采捷的!难道是有意避嫌?既然您已经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何必再耿耿于怀呢!过去之事已经过去了,莫要因过去之事而徒增烦忧!”
“章丞相果然教女有方,采捷你如此坦诚,不似这凡尘的俗物!”
“你我二人虽成不了夫妻,可采捷的心中早已将王爷您视作知己好友,不知王爷可是嫌弃采捷,不愿结交我这女子!”
“当然不是,我孟良何德何能令你如此高看!”
世人皆道章予魏之女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却无人知她竟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一面。
“我记得太子故去之时王爷曾对采捷说过,这夫妻间的情分皆是缘分使然,若缘分尽了,这夫妻间的情分也自然走到了尽头,我与太子间的缘分虽尽,可夫妻情分尤在,他未厌弃于我,我也并未背弃于他,那我们便还是夫妻,无关生死!”
孟良当时只是见张采捷新寡,甚是伤心,才想出了这样一番言论来宽慰她,没想到她竟这般放在心上,今日还反过来用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丫头真是十分的聪明伶俐。
“你是想说我与孟欢长间的情分尤在吗?”
“不!王爷与王妃的情分早就尽了,只是王爷不自知而已!”
“尽了?”
“是的!采捷听闻是王爷亲手射杀了曦紫夫人和夜郎王子,王爷可知,曦紫夫人与王妃虽不是骨肉至亲,可她却是王妃活在这世上仅存的精神寄托,对王妃来说意义非凡,比真正的骨肉至亲来的都要重要,无论王爷是否有意取其性命,结果终是断了王妃唯一的生路,即便她依旧在世,可还会如从前般与王爷琴瑟和鸣?”
张采捷的话令孟良顿时醒悟,是自己亲手斩断了与孟欢长间的夫妻情分,她说的没错,即便孟欢长在世,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是我错了!”
“不,王爷没有错!竹汉夏留不得,竹汉夏若身死,曦紫也定不会独活,结果是一样的,王爷只是做了旁人不敢的正确抉择!”
“若换做是你,你会怎样做?”
“与王爷您无二!”
张采捷的回答十分肯定,她认同孟良的做法,这令孟良很是费解,多数的女子都会认为孟良行事过于冷漠无情,而张采捷却不以为然。
“可我却因此痛失了挚爱的妻儿!”
“王爷,您不仅是王妃的夫君,您还是这蜀国的摄政王,大王尚年幼,父亲也已年迈,朝中许多事未来还要仰仗王爷,采捷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王爷,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有义务替她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而不是沉溺于无限的追思之中…”
“她已不再,这世间还会有何美好?”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情之所钟皆来自这俗世的喧嚣,王爷聪明过人,定会懂采捷的话…”
说罢,顾采捷便起身离去了,那瘦弱的背影却散发着无限的光芒,孟良明白张采捷的意思,她是要孟良代替孟欢长去领略这大千世界的美好,替她守住她的家国天下。
“王爷,顾老板去了!”
张采捷刚走,婻荞便慌张的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顾家派人前来报信,顾老板及顾家芙蓉在收账的途中遭遇匪贼,被乱刀砍死了!前些日子顾家长女也因难产血崩而死,眼下顾家已无人主事!管家派人来报信也是希望王爷您能出面替顾家主事!”
“倩影已死,我与顾家再无瓜葛,去回了吧!”
“可是…那毕竟是侧妃的父亲,王爷只当是念在侧妃的在天之灵,就替顾家出面全了最后的颜面吧!”
婻荞的话有理,顾再捷活着时虽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可他顾家纵有金山银山,现在也已后继无人,思来想去,孟良决定以煜寒王府的名义替顾家出面办丧事。
如此一来,顾家的财产全都要改姓孟了,这可是先帝从前一直心心念念之事,如今孟良竟不费吹灰之力便接管了顾家的那些产业,可孟良并不在意顾家的那些家财,他宁愿顾倩影还活着,可以接手顾家,继续经营祖上传下来的生意,依旧如从前那般的娇纵任性,可一切都不会重来了,顾倩影临死前对孟良说出的“手”字,指的就是芙蓉,如今,报应不爽,她也要去陪顾倩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