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把冰冷的刀。小满猛地睁开眼，五枚硬币在枕头底下发烫，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热源，烫得她后颈的皮肤发麻。她摸出硬币，借着月光数了三遍，确认数量没错，才重新塞回内袋。金属边缘隔着布料硌在肋骨上，像五颗沉默的图钉，将她钉在这个重复的清晨。

书桌的抽屉里，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敞开着，第37页的枯树叶旁，“小心戴口罩的人，他不止一个”的字迹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小满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舅舅昨晚放在餐桌上的可乐鸡翅——酱汁的颜色，和陈野芯片接口的红光惊人地相似。

“该走了。”她对着镜子扯了扯校服领口，镜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额前的碎发遮住那块被槐树刺扎出的疤痕。五枚硬币在胸口形成一个温热的团，其中一枚的缺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像在提醒某个被遗忘的约定。

清晨的老城区还浸在雾里，巷弄里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小满提前半小时来到学校后门，躲在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下。树身上有个新鲜的钻孔，直径比实验楼树桩上的更大，边缘还沾着木屑，像是刚被凿开不久。

六点十五分，陈野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校服，拉链拉到顶端，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左眼下方的浅疤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的步伐比往常快了许多，左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在护着什么东西，右手拎着那个刻有电路板纹路的银色盒子，盒子表面的反光在雾中划出细碎的光带。

小满屏住呼吸，看着他走进巷弄深处。雾中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像在绕路，又像在确认是否被跟踪。她等了约摸一分钟，才踮着脚跟上去，橡胶鞋底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老城区的巷弄像个迷宫，岔路口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小满紧紧盯着陈野的背影，看见他在第三个路口右转，消失在一堵斑驳的围墙后。她加快脚步追过去，转弯时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怀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小心点。”张昊的声音带着晨雾的湿气，他扶住小满的肩膀，耳后的痣在晨光里泛着红，“跑这么快干嘛？”

小满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慌忙捡起笔记本，封面的水渍晕开了“初中美术”四个字。“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发紧，目光越过张昊的肩膀望向围墙后，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巷弄的呼啸声。

“我……”张昊挠了挠头，手里捏着个肉包，塑料袋上的油汁洇到了手指上，“给你送早饭啊，看你没去教室。”他的目光落在小满紧握的笔记本上，突然压低声音，“你在跟踪陈野，对不对？”

这个直白的提问让小满愣住了。她看着张昊清澈的眼睛，突然想起第27章循环里，他书包上挂着的硬币钥匙扣，还有他画纸上那个穿红裙的女孩。“你知道多少？”她攥紧笔记本，第37页的纸张微微鼓起，像是夹着什么硬物。

张昊的视线飘向围墙后的方向，吞了口唾沫：“我知道他总去老城区，知道你在找硬币，还知道……”他突然凑近，声音轻得像耳语，“循环的事，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露出墙根处的一个排水口。小满的目光被排水口的铁栅吸引——那上面卡着半片槐树叶，叶脉间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和仓库“实验器材”纸箱里的粉末一模一样。“先别管这些，”她拉起张昊的手腕，“他往那边跑了，再不去就跟不上了。”

两人穿过狭窄的巷弄，晨雾在身边缓缓流动，像融化的牛奶。张昊的手很暖，掌心的汗浸湿了小满的指尖，让她想起初二校运会颁奖台上，他递过来的那瓶冰镇矿泉水。“你看，”张昊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雾气，“那是什么？”

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雾气中渐渐显露出一个巨大的轮廓——那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烟囱歪斜地指向天空，厂房的铁皮屋顶锈迹斑斑，在晨光里泛着暗红色的光泽。这个轮廓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才记起是舅舅书房里那张老城区地图的角落，标注着“红光机械厂”。

“陈野肯定去那儿了。”小满的心脏狂跳，五枚硬币在胸口剧烈震动，像是在呼应工厂的方向。她拉着张昊往前走，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张纸片被风吹到脚边，打着旋儿停下。小满弯腰捡起，上面用打印体写着“渣土车维修记录：6月15日”，右下角还盖着个模糊的红章，隐约能辨认出“红光机械厂”的字样。

6月15日——正是她被困住的这一天。

“渣土车……”张昊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爸以前就是开渣土车的，他说2014年夏天，红光机械厂门口出过事，一辆渣土车撞了人，后来厂子就倒闭了。”

2014年夏天——正是她转学过来的那一年，也是埋时光胶囊的那一年。小满的指尖捏着那张纸，边缘的棱角硌得生疼，突然想起父母的实验日志里提到过的“厂区事故”，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生产意外。

“快看烟囱！”张昊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

小满抬头望向工厂的烟囱，顶端的雾气中似乎有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轮廓像个人，手里好像还举着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是戴口罩的人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五枚硬币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张昊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决心。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工厂，铁制的大门锈得不成样子，门轴处缠着厚厚的铁链，锁头是打开的，像是在欢迎，又像是在引诱。

“我们进去吗？”张昊的声音压得很低，能听见牙齿打颤的轻响。

小满摸了摸内袋里的硬币，五枚叠加的重量给了她一丝勇气。“陈野进去了，”她指着地上的脚印，那是双运动鞋的印记，和陈野穿的款式相同，“我们必须跟着。”

就在他们准备推开大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引擎声，越来越近，带着尘土和柴油的味道。小满回头，看见一辆黄色的渣土车正慢悠悠地驶过来，车身上印着模糊的“红光机械厂”字样，驾驶室里坐着个戴口罩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快躲起来！”张昊拉着小满钻进旁边的矮树丛，树枝划破了校服，留下细长的划痕。

渣土车在工厂门口停下，戴口罩的人下车打开大门，动作缓慢而机械。这时，工厂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小满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去，看见陈野从厂房里走出来，手里捧着那个银色的盒子，递给了渣土车上的人。

两人没有说话，交接盒子的动作快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戴口罩的人接过盒子，转身就要上车时，突然抬头望向烟囱顶端，像是在确认什么。

小满的心脏狂跳，五枚硬币在口袋里同时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看见烟囱上的黑影动了动，似乎在挥手，又像是在警告。

“走！”张昊突然拉着她往后退，“他们要发现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矮树丛，身后传来渣土车发动的巨响。小满回头，看见陈野站在工厂门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跑过第三个巷口时，小满突然停下脚步，胸口的硬币烫得她喘不过气。“那张维修记录，”她摸向口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见了！”

张昊也急了，帮着她在身上翻找，书包、校服口袋、笔记本夹层，都没有那张纸的踪影。“肯定是刚才躲树丛的时候掉了，”他的声音带着懊恼，“怎么办？”

小满望着工厂的方向，雾气已经散去了不少，烟囱上的黑影也消失了。“没关系，”她深吸一口气，五枚硬币的温度渐渐退去，“我们记住了上面的内容，6月15日，红光机械厂，渣土车。”

回到学校时，早读课的铃声刚刚响起。小满坐在座位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笔记本第37页，那里夹着的硬物原来是块碎镜片，和天台捡到的那块属于同一块镜子。她透过镜片看向窗外，陈野的座位空着，桌面干净得像被水洗过。

“别担心，”张昊在她耳边轻声说，手里转着那枚硬币钥匙扣，“我们一起找，总会弄明白的。”

小满看着他耳后的痣，突然想起第27章循环里，笔记本上那行神秘的字迹。戴口罩的人不止一个，渣土车上的是一个，和陈野在老槐树下见面的是一个，或许……还有更多。

上课铃响时，小满把碎镜片夹回笔记本。她知道，第28次循环的秘密，就藏在那座废弃的工厂里，藏在6月15日的渣土车维修记录里，藏在陈野和戴口罩人的神秘交易里。而她手里的五枚硬币，连同张昊的出现，都让这场追寻真相的旅程，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课桌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小满握紧口袋里的硬币，感受着它们的重量和温度。她知道，下一次循环，她必须闯进那座工厂，找到那张丢失的维修记录，弄清楚陈野、戴口罩的人、渣土车，还有那座废弃工厂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张昊的出现，是意外，还是这场循环里早已安排好的一环？这个问题，像枚硬币的两面，在她心里反复翻转，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