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稿纸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根悬而未决的铅笔。小满的指尖捏着支黑色水笔，笔尖悬在纸面三毫米处，迟迟没有落下——稿纸的正中央，她想写下那个藏了41次循环的秘密，墨水在笔胆里微微晃动，像她此刻的心跳。
“真的要写？”张昊的声音从课桌底下传来，他的帆布包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地质铲和密封袋，“万一……他真的不在乎呢？”
小满没有抬头，只是在稿纸边缘画了个小小的蝴蝶，翅膀的弧度与第41章循环那个指甲痕完全一致。“第41次循环他捏了0.5秒。”她的笔尖终于落下，黑色的字迹在晨光里逐渐清晰：“我知道你在重复这一天。”每个字都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划破纸页，露出底下垫着的笔记本第41页——那里印着陈野踢飞石头的轨迹，像条扭曲的密码。
十三枚硬币在口袋里发烫，其中三枚时光胶囊的硬币贴着肋骨，温度比晨光高出半度。她把写好的纸条折成蝴蝶形状，翅膀的位置正好能容纳一枚硬币，这是她昨晚研究了半夜的折法，与银色盒子的凹槽完美契合。
午休铃声响起时，陈野趴在课桌上，用校服外套蒙着头，像只警惕的兽。小满假装去后排储物柜拿东西，经过他座位时，指尖的蝴蝶纸条轻轻滑进他敞开的笔袋——第38章循环时，她见过他把重要的纸条都藏在那里。
笔袋里的金属钢笔硌了手指一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脏狂跳。陈野的肩膀在外套下微微起伏，呼吸均匀得像台设定好的机器，没有任何异常。可当小满转身的瞬间，十三枚硬币突然集体震动，其中枚从邮筒里找到的硬币烫得她指尖发麻。
“他醒着。”张昊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假装系鞋带，其实一直在观察，“你放纸条的时候，他的睫毛抖了一下。”
整个下午，小满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陈野的笔袋。物理课讲动量守恒时，老师用两个钢球做碰撞实验，红色的钢球撞击静止的银色钢球，两者交换速度的瞬间，陈野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笔袋的拉链，像被某种力场牵引。
“他知道里面有东西。”张昊的铅笔在笔记本上画着陈野的手指轨迹，“你看他的拇指，在拉链上磨了七次，正好是我们找到的镜片数量。”
小满的指尖在蝴蝶纸条的折痕上反复摩挲，稿纸的纤维里还残留着硬币的温度。她突然想起第41章循环舅舅模仿陈野掐出的指甲痕，想起那句烫出来的“第49次循环”，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底成形：陈野的不在意，会不会也是一种模仿？
放学后的铃声里，陈野的动作快得异常。他抓起笔袋往书包里塞时，故意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桌面上——钢笔、橡皮、笔记本，还有那只折成蝴蝶的纸条。纸条轻飘飘地落在最边缘，像片被忽略的落叶。
“他要扔了！”张昊的声音带着急颤。
小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纸条。陈野把文具一件件收回笔袋，唯独漏掉了它。当他背起书包时，纸条被桌角的风吹得翻了个身，背面空白无字，在夕阳里泛着刺眼的光。
走到教室后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窗外的花坛里。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甚至没看那团纸一眼。
“没拆……”小满的声音发紧，十三枚硬币在口袋里同时变冷，“他根本没拆。”
张昊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指尖指向花坛：“你看！”
那团被揉皱的纸落在月季花丛里，展开的一角露出“我知道”三个字，边缘的蝴蝶翅膀被揉得变形，却依然能看出完整的轮廓。最让人心惊的是，纸条的空白处——正如大纲所写——没有任何字迹，干净得像从未被触碰过。
“他没写回信。”小满的心脏像被硬币的棱角狠狠扎了下，“或者说……他不敢写。”
两人走到花坛边时，那团纸已经被清洁工扫进了簸箕。张昊眼疾手快地抢了出来，展开后，除了小满写的那行字，确实没有任何回应。纸张的纤维里混着细小的泥土，像从某个秘密角落带来的证物。
“别灰心。”张昊把纸条夹进笔记本，第42页的空白处突然显出淡淡的压痕，像枚硬币的轮廓，“第41次循环他至少捏了0.5秒，这次……”
话没说完，小满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舅舅发来的短信：“今天路过你学校，看到个男生总盯着你教室，是不是欺负你了？”短信的末尾加了个微笑的表情，却比任何威胁都让人发冷。
小满的指尖捏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路过学校？盯着教室？舅舅说的男生是谁？是陈野吗？还是……另有其人？第41章循环他模仿陈野的指甲痕，第42章循环就“路过学校”，这太巧合了，巧合得像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他在监视我们。”张昊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突然指向教学楼的拐角，“你看那边！”
一个穿灰色衬衫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巷口，后颈的硬币胎记在夕阳下闪了下——是舅舅！他果然一直在附近！
就在这时，张昊突然抓住小满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跟我来！”他拉着她绕到教学楼的另一侧，指着花坛后方的冬青丛，“刚才陈野没走！”
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陈野的身影正蹲在冬青丛后，背对着他们。他的右手伸进卫衣口袋，指尖捏着团白色的东西——是那张被揉皱的蝴蝶纸条！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展开，对着夕阳的光反复看，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暮色中涨红，像被唤醒的伤口。
“他捡回去了……”小满的心脏狂跳，十三枚硬币在口袋里同时发烫，“他一直在演戏！”
陈野把展平的纸条叠成更小的方块，塞进卫衣内侧的口袋，那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两下，像只警觉的鸟，然后快步走向红光机械厂的方向，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轻快，像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交接。
“为什么？”张昊的声音带着困惑，“他为什么要假装扔掉？”
小满的目光落在陈野消失的巷口，那里的路灯突然亮起，光晕在地面投下圆形的光斑，像枚巨大的硬币。她翻开笔记本，在第42页写下：“陈野已知晓循环，刻意隐瞒。动机：未知。”笔尖划过纸面时，突然在“未知”两个字上顿住——
第41次循环舅舅说“第41次了……再等等”，第42次循环他又监视陈野。会不会……陈野的隐瞒，是为了骗过舅舅？
暮色渐浓时，两人蹲在冬青丛后，花坛里的月季花瓣上还沾着纸条的纤维。张昊把那些纤维收集起来，放进密封袋，与第41章循环的金属屑放在一起。“你看这个。”他用放大镜照着纤维，“上面有很小的压痕，像被硬币压过。”
小满的指尖抚过那些压痕，形状与十三枚硬币组成的圆形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第40次循环陈野在天台说的“把它放在笔记本上，和那三枚时光胶囊的硬币一起”，原来他说的“它”，不只是镜片，还有这张写着秘密的纸条。
晚自习的铃声在远处响起，像段被拉长的密码。小满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第42页的纸条素描旁边，她用红笔圈出两个字：“信任”。陈野的伪装是一种信任，他相信她能发现真相；而她的坚持，或许也是时候让他知道，她值得这份信任。
离开学校时，路灯的光晕在地面连成串，像枚枚等待拼接的硬币。小满摸了摸口袋里的十三枚硬币，其中三枚时光胶囊的硬币热度正好，像三颗跳动的心脏，在诉说着一个即将揭晓的约定。她知道，第42章循环的“未拆的纸条”不是结束，而是陈野递来的橄榄枝，藏在层层伪装之下，等待着被更勇敢的信任开启。
夜色中，红光机械厂的烟囱在远处闪着微弱的光。陈野藏在卫衣口袋里的纸条，此刻一定像团燃烧的火，烤着他的心脏，也烤着这个被重复了42次的秘密。而那个躲在暗处的舅舅，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有些纸条，即使揉皱了，也能开出蝴蝶形状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