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落下时没有声音，只有一道金属冷光从头顶滑落，像一把无形的刀切开了空气。秦烈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门面不到十厘米——他没碰它，哪怕一秒前他脑子里闪过十七种强行破拆的方案。
张峰已经扑过去三次了，每一次都带着工程师特有的执拗。第一次用探雷器敲击门缝，第二次徒手抠边缘接合处，第三次直接把头盔贴上去听内部结构震动。现在他蹲在门边，战术手套撕裂了一角，指节泛红，但眼神比刚才亮。
“不是物理屏障。”他说，声音压得很低，“是场屏蔽。”
秦烈没应声。他低头看着腕部战术包外侧那个微型接口，贴片传回的数据流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刷新。林雪的心跳、血压、脑电波——全都在屏幕上跳动，像一组陌生的语言。
“她还在呼吸。”张峰抬头看他，“但脑波……不对劲。”
秦烈蹲下，从空间取出那台旧频谱接收器。外壳有烧灼痕迹，是张峰三个月前改造失败扔进废料堆的设备。此刻他把它放在掌心，闭眼默念系统指令。
芯片融合系统的蓝光无声亮起，不是外放，而是只在他瞳孔深处一闪即逝。数据流瞬间重构，原本杂乱的电路板被重新排布，新增的共振感应模块自动嵌入主板缝隙。不到十秒，仪器外壳温度微升，指示灯由红转绿。
“你这空间……真不是人有的东西。”张峰盯着全过程，语气里没了平时的调侃，只剩一种近乎敬畏的冷静。
秦烈没解释。他将探测仪贴在闸门表面，屏息凝神。
信号来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极其缓慢的波动——0.3赫兹，次声波级别，几乎贴近人类感知阈值下限。但它存在，而且稳定得可怕，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
“频率和贴片记录一致。”秦烈低声说，“她在共振。”
张峰立刻调出贴片数据对比，眉头越皱越紧：“不只是共振……她的α波和θ波正在被拉向同一个频率。这不是被动接收，是……主动同步。”
秦烈没动，手指却收紧了些。探测仪边缘硌进掌心，带来一丝锐痛。
这不是感染，也不是病毒发作。这是读取。
他想起林雪最后那个口型：“它要单独见我。”
不是请求，是陈述。仿佛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蚀智病毒样本呢？”他突然问。
张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留在基地实验室了，李薇说今天早上它的衰变速率突然变慢，还以为是温控出了问题。”
“现在呢？”
“现在？”张峰掏出记录仪快速翻查通讯缓存，“等等……衰变曲线停了。就在五分钟前，完全停滞。”
两人同时看向探测仪上的数字：0.3Hz。
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这是连接。
秦烈站起身，走到离闸门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后退，只是盯着那扇沉默的金属门，仿佛能透过它看见林雪此刻的表情。
“她不是宿主。”他说，“她是钥匙。”
张峰没说话，但手指已经在记录仪上飞快输入参数，试图建立一个简单的模型来预测能量波动周期。他的动作很稳，但耳根有点发烫——那是他在极度专注时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通道里的蓝光依旧亮着，但不再是均匀扩散，而是呈现出某种节奏性的明暗交替。每一轮亮起，贴片回传的神经信号就增强一分；每一轮暗下，林雪的呼吸频率就会延迟0.7秒。
这不是攻击。
这是扫描。
“你说她掌心薄膜能感应标记碎片。”张峰忽然开口，“那如果……这地方本来就是为这种体质设计的呢？”
秦烈没回答。他蹲下，把探测仪贴在地上，让传感器直接接触金属地板。这一次，他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一道微弱却持续的能量脉冲，正从右侧通道深处传来，像是某种古老机器刚刚启动。
“不是病毒源头。”他喃喃，“是源头的一部分。”
张峰听得懂。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蚀智病毒不是自然突变，它是被“制造”出来的。而这个遗迹，可能是最初的实验室。
贴片数据突然跳变。
林雪的脑电波峰值飙升至临界值，紧接着又骤降。她的身体没动，但神经系统正在承受某种无法量化的信息冲击。
“她在输出。”张峰声音变了，“不是读取，是反向传输！”
秦烈猛地抬头，目光钉在闸门中央。那里依旧冰冷沉默，但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引力，像是空气本身在轻微扭曲。
探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开始分叉。
原本单一的0.3Hz信号分裂成两条：一条维持原频率，另一条则缓慢上升，朝着人类听觉范围逼近。
“它在学习。”秦烈说，“通过她。”
张峰没说话，只是把记录仪贴在胸口，像是怕它掉下去。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眼神异常清明。
贴片传回的最后一帧画面是林雪闭着眼的样子。她的手掌仍贴在墙上，指尖微微颤动，像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指令。她的睫毛很轻，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但额头没有汗，脸色也不苍白——她很清醒，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然后，数据流中断了。
不是信号丢失，而是主动切断。
探测仪屏幕瞬间归零，只剩一行小字闪烁：
【检测到未知加密协议，本地解析失败】
张峰猛地站起，几乎撞到秦烈肩膀：“她被隔离了！不是物理上的，是……信息层面的！”
秦烈没动。他缓缓松开握着探测仪的手，让它垂落在身侧。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但内部芯片已经停止工作。
他看向张峰，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们等。”他说，“等她回来。”
张峰张了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通道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那扇永远不会回应他们的金属门。
探测仪从秦烈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它没碎，只是屏幕裂了一道细纹，像一道无声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