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仪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通道里的蓝光吸走了回响。秦烈没有弯腰去捡,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松开的弧度,掌心残留着仪器外壳冷却后的金属触感——不是温热散尽的那种冷,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从内部抽离了能量的虚无。
张峰的呼吸节奏变了。不再是均匀的起伏,而是短促、低频的吸气,像在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扇门。他蹲下身,不是为了捡设备,而是用战术靴尖轻轻拨开地面浮尘,露出底下一道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接缝。
“不是锁。”他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什么,“是活的。”
秦烈终于动了。他走向林雪消失的方向,脚步落在通道中央,每一步都避开那些微微发亮的能量纹路。他的右手伸进战术腰带内侧,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银灰色U盘——那是空间里静止时间中唯一能自由取用的“非实体存储介质”,里面封存着上一章损毁探测仪的所有原始数据。
芯片融合系统的蓝光这次没有闪现在眼中,而是顺着U盘接口蔓延至指尖,如同液态电流般无声流淌。秦烈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林雪脑波最后跳动的波形图:0.3Hz稳定基频,叠加一段短暂却剧烈的高频震荡——那是她神经系统被强行接入时的反抗信号。
系统开始重构协议。
不是破解,是模仿。
以她的频率为钥匙,伪造一串足以骗过防御机制的“生物签名”。
张峰盯着他手腕动作,忽然开口:“你早就准备好了这个?”
秦烈没答。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不是U盘,是这种应对方式。早在林雪掌心薄膜第一次搏动时,他就预判到了某种基于神经共振的识别逻辑。这不是直觉,是重生者的惯性思维:把未知威胁拆解成可量化的参数,再用已知手段反制。
蓝光退去,U盘温度升高。秦烈将它插入随身终端,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串复杂波形自动生成。张峰凑近,瞳孔映着流动的数据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耳根——那是他在极度专注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能量场波动周期确认。”他低声说,“每轮低频间隙只有0.8秒,误差不超过±0.03秒。”
秦烈点头,目光扫过右侧墙壁。那里看似完整,但在高频波形投射下,隐约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缝隙,宽度不足两毫米,边缘泛着几乎不可察的微光。
病毒实验室入口。
他们没靠近。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刚才那场信息层面的“隔离”已经证明,这里的防御不是用来拦外人的——它是用来筛选的。强行突破只会触发神经压制,而林雪现在的状态,经不起第二次冲击。
周敏不知何时退到了角落。她一直没说话,只是握紧录音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见林雪昏迷前嘴唇微动,听见那句无人注意的低语:“它认得我。”
这句话被完整录了下来。
秦烈此刻正蹲在门边,用终端导出重构后的频率信号,接入张峰临时组装的便携式发射器。后者正用一根剥了皮的铜线连接主板与外置天线,动作快得近乎粗暴,但每一处焊接都精准无比。
“等下我会把信号提前0.2秒释放。”张峰边调试边说,“窗口太短,我们必须卡在能量场最弱的那个点切入,否则……”
“否则会怎样?”周敏问。
张峰看了她一眼,没掩饰语气里的凝重:“轻则失忆,重则脑死亡。”
没人再说话。
秦烈站起身,走到距离隐形门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他没有再往前,也没有后退,只是将发射器贴在胸口,让心跳与设备震动同步。张峰在他右侧半步,双手悬在启动键上方,指腹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周敏站在他们身后半米,录音笔始终对着前方,镜头盖早已取下。
蓝光再次亮起,这次来自发射器前端。它不像芯片融合系统的光那样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刺目的锐利感,仿佛能割裂空气。
“三。”张峰数。
秦烈屏息。
“二。”
林雪的手套掉在地上,指尖朝向门缝,像是本能牵引。
“一。”
发射器嗡鸣,频率信号精准释放。
隐形门缝隙骤然扩张,不到一秒,又迅速收缩。
就是现在。
秦烈一步踏前,手掌贴上门面——不是试探,而是确认。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手臂,但他没退。门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像是某种古老锁芯终于松动。
张峰喘了口气,声音哑得不像话:“开了。”
秦烈没动。他的视线落在门缝深处,那里有一块嵌入墙体的透明容器,内部漂浮着某种暗红色液体,形状不规则,边缘泛着生物组织特有的半透明质感。
不是标本。
是活体样本。
容器表面刻着编号:R-08。
和林雪触发的地图红点一致。
周敏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说‘它认得我’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但睫毛一直在抖。”
秦烈缓缓收回手,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擦过。他没擦,也没包扎,只是低头看着那抹颜色慢慢变深。
张峰盯着容器里的液体,忽然说:“这不是病毒。”
“是什么?”周敏问。
“是载体。”秦烈答,“用来承载信息的生物介质。”
他抬头看向门内幽深通道,脚步终于迈了进去。
一步,两步,直到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没。
张峰紧随其后,脚步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回响。
周敏最后看了一眼林雪倒下的位置,按下录音笔暂停键,跟了上去。
通道尽头,一面巨大的弧形屏幕亮起,画面扭曲了几秒后稳定下来。
上面显示的不是数据,也不是影像。
是一张人脸。
模糊,失真,但五官轮廓清晰可辨。
和林雪一模一样。
秦烈站在屏幕前,右手还带着那道红痕,指尖微微蜷起。
他的影子被蓝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屏幕边缘,几乎要触碰到那张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