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章余不经意间瞟向门外。
只见一个浑身长满脓包、散发着阵阵恶臭的乞丐坐在街边,面前放着一只破碗,碗里是半碗馊了的米汤。
而在乞丐身旁,一个身着白衣锦袍、长相俊美的男子正弯腰伸手,丝毫不在意那股刺鼻的气味,端起破碗就要喝。
章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连忙指了指那边,对逸尘和冥渊说道:“你们看那边,那人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这么不要脸,连乞丐的东西都抢!”
冥渊顺着章余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这简直太过分了!必须得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廉耻。”
说罢,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章余也紧跟其后,逸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出了客栈。
到了门外,冥渊和章余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那白衣男子面前。
冥渊怒目圆睁,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男子的腰间。
白衣男子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破碗差点掉落,里面的馊米汤洒出一些。
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破碗紧紧护在胸口。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章余嘴里骂骂咧咧,抬手就是一拳,直直地打在男子的脸上。
这一拳力量不小,男子的嘴角瞬间渗出血丝,可他依旧死死地护着粥碗。
还没等白衣男子开口询问,冥渊和章余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拳脚相加。
“让你抢乞丐的东西!”
冥渊抬腿又是一记凶狠的侧踢,踢在男子的背上。
男子被这一脚踢得向前扑去,双手却依旧牢牢地把粥碗护在身前,没让粥碗的粥洒落一滴。
章余也不甘示弱,冲上去对着男子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拳,嘴里还叫嚷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乞丐吓得躲在一旁,身体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逸尘在一旁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心急如焚,赶忙上前,伸手拦住正要再次出拳的冥渊和章余,焦急地劝道:“二位好友,差不多了,别再打了!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冥渊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一把甩开逸尘的手,喘着粗气说道:“这种欺负弱小的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今天非得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便宜都能占的!”
章余也满脸怒容,附和道:“就是,好友,你别拦着我们,这种败类,就得好好教训一顿,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坏事!”
逸尘见两人根本不听劝,心中愈发担忧,正想着如何才能制止他们之时,客栈里的桃夭和慧启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桃夭大声问道。
冥渊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回道:“老板娘,你来得正好,这孙子,连乞丐的东西都抢,太不像话了,我们正在教训他呢!”
慧启凑近看了看,眼睛瞬间瞪大,“姐姐,被打的好像是哥哥!”
桃夭闻言,心头一震,定睛瞧去,认出那被打的白衣男子正是悟心。
她脸色骤变,急忙冲过去,一把拉开还在动手的冥渊和章余,“快停下,都滚开别打了,他是悟心!”
她迅速蹲下身子身,扶起悟心,眼中满是关切,问道:“小神子,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慧启早也赶忙上前帮忙,小手忙不迭地帮悟心拍去身上的灰尘,带着哭腔说道:“哥哥,你没事吧?都怪我来得太晚了。”
悟心身形有些摇晃,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嘴角微微渗出血丝,可他的神色依旧温和如水,仿佛方才那一顿拳脚不过是拂面微风。
他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灰尘,缓声说道:“无妨,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桃夭看着悟心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小神子,以你的本事,他们俩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你怎么不还手啊?就这么硬生生地挨着?”
悟心轻轻一笑,目光平静如水:“姐姐,他们二位是出于义愤,并无恶意。若我还手,难免会伤了他们,反倒还辜负了他们这一腔热血。这一顿拳脚,不过是些许皮肉之苦,又有何妨呢?”
话音未落,他忽而侧身,目光落在那蜷缩在墙角的乞丐身上,眼中满是温和与悲悯。
他缓缓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为老人拭去脸上的尘土。
“老人家莫怕,这世间纷扰,终会过去的。”
桃夭微微摇头,神情满是疼惜:“小神子,你这性子也太善良了,这般作践自己,看得我都心疼。”说完,她目光不善地看向章余和冥渊,“你们两个,下手怎么这么狠?要是把我们西陵的神子打出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章余和冥渊满脸窘迫,头都快垂到了地上。
冥渊挠了挠头,嘟囔道:“桃夭姑娘,这可不能怪我们啊,谁让这孙....这神子抢乞丐的东西,这事儿换谁看了不生气啊。”
章余也赶忙解释,道:“是啊,桃夭姑娘,我们真不是有意的,要是早知道是神子,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桃夭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们俩下手没个轻重,把小神子打成这样,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今日非得让你们长长记性不可!”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在街道上回荡着。
悟心见状,微微抬手,示意桃夭莫要再责怪他们,“姐姐,莫要怪罪他们。这皆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便好。”
说着,他再次看向那乞丐,目光柔和得如同春日暖阳,“这位施主碗中的米汤,乃是他今日最后的食物,却愿分与我食用,此等善举,我自当接受,以感其恩。于我而言,这半碗米汤,胜过世间珍馐。我修行之人,修的便是这颗心,若因外在表象而拒绝这份善意,又谈何修行呢?”
悟心说着,便再次端起那碗散发着酸臭味的馊米汤。
桃夭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眉头紧蹙道:“小神子,你疯了?这馊米粥你也喝?你看看这都成什么味儿了,喝下去会伤身子的!”
悟心轻轻握住桃夭拦在身前的手,缓缓将其放下,目光柔和地看向那乞丐,缓缓说道:“姐姐,于这位施主而言,这碗馊米汤,已是他此刻所能拿出的最好东西。在这世间,物之贵贱,本无定数,端看人心。施主在自身艰难之际,仍能毫无保留地与我分享,这份心意,无比珍贵。我所接受的,并非仅仅是这碗米汤,而是他那颗纯粹的善意之心。若因食物粗陋、气味不佳便拒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