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垂眸静听悟心所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盏边缘,待对方话音落定,才缓缓抬眼:“神子所言,令我深受启发。但于修行之道,在下却有不同见解。“
悟心闻言,手中茶盏悬在半空,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哦?愿闻其详。“
“在我看来,天地万物皆循大道而生。”
逸尘起身望向檐外纷飞的落叶,“修行本就没有千篇一律的定式。就饮食而言,我与神子见解不同,却也有自己坚守的准则。我猎杀穷凶极恶的凶兽,食其肉以增强体魄,既是生存所需,亦是修行一途。但对通灵的灵兽与无辜生灵,我向来心怀敬畏,从不妄动杀念。”
他转身时眸光澄澈,“至于眼前这桌菜肴,若并非因我而杀生,食之不过是借天地滋养修行,何须拒之门外?”
说到此处,他双手交握行了一礼,目光诚恳如炬:“神子恪守不食肉的戒律,这份坚守令人钦佩。但在下斗胆一问——若对食物生出取舍之心,是否也算作一种分别?这与神子倡导的众生平等,又该如何圆融?
“在下愚见,只要不主动造下杀孽,顺应自然循环,素食荤腥皆可为修行助力,不知神子以为然否?”
客栈内一时寂静,众人目光在逸尘与悟心之间来回流转,期待着悟心的回应。
悟心凝视着满桌美味佳肴,良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说道:“逸尘施主所言,确实发人深省。一直以来,我执着于不食肉的修行方式,却未曾从这个角度深入思考。或许,我心中真的存在着对食物的分别心。”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今日,逸尘施主的疑问,让我如梦初醒。既然如此,今日我便接受这一次肉食供养,也借此契机,打破我心中的执念。”
说罢,悟心缓缓伸出手,夹起一块盘中的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客栈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悟心咽下食物,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这一口肉,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原来,真正的修行,并非是对事物的抗拒,而是接纳与包容。”
桃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悟心:“小神子,你真的吃了?这可太出乎我意料了。”
慧启也是惊讶地张着嘴巴,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说道:“哥哥,你……你居然吃肉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悟心,仿佛眼前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以往在慧启心中,哥哥一向严守戒律、这突然的转变,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悟心微笑着看向慧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启,莫要惊讶。修行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教条,而是在不断的经历与思考中,找到内心真正的安宁。今日这番经历,让哥哥明白了,真正的修行在于心的包容,而非对事物的刻板抗拒。”
慧启歪着头,一脸懵懂地问道:“哥哥,那你以后都会吃肉吗?”
悟心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这一次吃肉,只是为了打破心中的执念,并非是要改变修行的方向。以后,我还是会遵循内心的指引,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但无论如何,这份对世间万物的慈悲与敬畏,永远不会改变。”
桃夭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打趣道:“哟,小神子,往后你来我这儿吃饭,我可得专门给你准备些肉菜了!”
说着,她还故意挑了挑眉,悟心微微一怔,旋即展颜笑道:“姐姐若要准备,倒也无妨。但粗茶淡饭于我而言,本就足够,无需刻意为我破费准备肉食。今日此举,不过是突破心中执念,并非要从此改变饮食习惯。”
逸尘在一旁静静听完,对着桃夭说道:“桃夭姑娘,神子习惯粗茶淡饭,还请您再上一些素食吧。今日叨扰,大家一起品尝些清淡的食物,也算是一场修行之聚。”
桃夭闻言,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那副招牌式的促狭笑容,“哟,逸尘少侠,你还挺会照顾人。行嘞,姐姐这就吩咐后厨准备些素食来,保证让你们吃得满意。”
说罢,她转身朝着后厨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这一顿饭,可真是吃出不少新花样。”
不一会儿,后厨便忙碌起来,一道道新鲜出炉的素食被端上了桌。
就在这时,冥渊突然一拍脑门,站起身来,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到现在都还没正儿八经地跟神子介绍过自己呢!神子,我叫冥渊,性子直,脾气急,今天冒犯了您,实在对不住。往后若有能为神子效力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绝不含糊!”说罢,还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章余见状,也连忙起身,“神子,我叫章余,今天的事儿,是我们莽撞了,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悟心微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温和地说道:“二位施主客气了。今日误会已然化解,咱们相识一场,皆是缘分。”
冥渊一听,立马伸手抄起酒壶,动作麻利地给悟心面前的茶杯满上。
而后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神子大气!来,我敬您一杯,就当赔罪了!”说罢,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章余也跟着端起酒杯,“我也敬神子一杯,希望以后能多向神子请教修行之事。”
悟心抬手拿起茶杯,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只当是寻常茶水,未多作留意,便仰头轻抿一口。
刹那间,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浓烈的灼烧感瞬间在口腔与喉咙间蔓延开来。
悟心的笑容陡然僵住,双眼猛地瞪大,原本平和的面色瞬间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他喉咙一阵剧烈地翻滚,却强忍着不适,努力保持着仪态。
酒劲上头,实在难以压制,“噗”的一声,终究还是将刚喝下的酒吐了出来。
酒渍溅落在他身前的衣襟上,一片狼藉。
桃夭正巧从厨房出来,见此情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手指着悟心,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小神子,你瞧瞧你,平日里滴酒不沾,今天可算着了道,酒肉全破戒啦!”
慧启惊讶地张着嘴巴,看看哥哥,又看看桃夭,一脸懵懂,显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