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纪，凡俗界，四象朱雀。
鲲鹏的第一站自然是如今妖族的圣地，朱环。
虽然，这个层次的老妖什么族群不族群的和他没多大关系了，但是此地的诸多后辈依旧给了他不少亲和感。
朱环内，陵光星，妖皇宫内，大批平时隐匿起来的古妖都被惊动了，他们嗅到了鲲鹏的气机后纷纷现身。
“鲲鹏道友？！你怎的回来了？！”
“是啊，你不是随妖皇一同入古的那批么？！为甚现身于此？”
……
一时间所有古妖都炸了，鲲鹏可是当初妖族的顶尖大圣，基本就相当于护法帝俊的十几位妖族大能之一。
这等人物离开妖皇，指不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鲲鹏化身的黑袍人摇了摇头，斗篷下的金色瞳孔闪了闪，他见妖皇宫内除了这些妖道外无旁人，便缓缓道。
“尊，上谕，回最新纪寻神祇，浑天。
尔等可有线索？”
一时间，所有妖道都松了口气，都意识到了这等事儿自然是拥有极致速度的鲲鹏来干最合适。
那想必，妖皇陛下那儿没发生什么事。
众妖道纷纷摇头，其中有几个开口。
“先前，那帮讨人嫌的什么什么海盗？那帮家伙发来消息，说浑天被诸神祇分裂魂灵，已然湮灭。”
“是了，那等人物如若湮灭，那必定是回到始源在洪荒的注视下重新复活，可那位的身份……”
“可就算那位逃离了始源，一无根之幽魂最终还是得寻找附身的，极大可能是就地寻一生灵融灵。”
“那就有的找了，如此只要那位不主动现身，无穷凡俗如何寻得。
哪怕是鲲鹏道友，那也如同星海捞针啊！”
鲲鹏金色的眉头深深皱起，扭头，口中喃喃念道。
“凡俗，凡俗”
突然，他就像是想起来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记得，陛下离去前曾布置一棋子，名曰兔筱，令其总领朱雀八方凡俗。
如今，她做得如何了，可有达到陛下的要求？
如若朱雀凡俗权柄在手，事情或可简单一些。”
此话一出，立马众妖修好似一脸嫌弃似的，就好像兔筱这家伙有多么妖憎鬼嫌。
“嘿呀，道友不提还罢了，那小兔崽子。
唉，我都没脸提了。”
“是啊是啊，枉费她是被陛下看中的后辈，可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
瞬时间，宫内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怒其不争的嗬骂声。
鲲鹏脸一黑，一摆手道。
“说重点，本妖时间紧迫！”
这一声嗬止了众妖的喋喋不休，最终，一个看起来资历比较老的妖道站了出来汇报道。
“回大圣，兔筱此后辈手腕、方略都堪称俱佳。
这些年利用凡妖间的贸易、外交、谋略等策，在不动用大规模战争的情况下拿下了整个朱雀一成左右的凡俗势力。
可，也不知是不是此女原身乃是一只妖兔的缘故，太过软弱，毫无我妖道根性，居然视战争如虎。
在场均为谪仙之上，根本可以无视那天律所谓非凡不涉凡的规矩，我等也提出了愿意帮扶一二的提议。
有我等的帮扶，只需最多三月便可收服朱雀全境！
可谁知？！那厮居然不领情，说甚战争不是长久之道，强力压服统合的势力会在未来某一个点瞬间崩塌。
还说什么那什么云中子的旨意，凡道将划分二十八凡主。
凡俗这里，她日后也只能最多占据翼宿这一大界域。
大圣，你瞧瞧你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当我妖道是什么了？！用得着听从狗屁神庭的旨意？！
想当年，老夫跟随妖皇之时，昊天老儿传檄来的旨意我们都不带理会的！
还有那云中子小儿？阐道？
我呸！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至圣妖道就算如今式微，也不是一个上三天道统可以指手画脚的！
那兔筱，我等可是看在他乃陛下指定的凡俗元首的面子上，才愿意出手相助，可谁知，后来反倒教训起我们来了！
说什么我等目光还停留在古天庭，什么当今形势不可贸然棋出险招？
那什么，天妖兔族，呵，我查过了，当初不过老夫座下守山童子不知多少代的后裔。
……”
本来，那古妖开始还心平气和的样子，可越说越激动，似乎兔筱言语间真的触及了这些家伙的某些自尊。
鲲鹏一摆手，直接打断了这老家伙的絮叨，冷冷道。
“陛下既然封此后辈为凡道元首，那尔等在凡俗之事上便无须再多插手，任由她施为即可。
你等先助我寻到那浑天。
首先，在朱雀境内寻找百年内突生异变的修者，其表现或者为被人夺舍，又或者道行、手段突然精进之辈。
修者道途漫漫，现在的那些妖修也强不到哪去，除非资质逆天者否则短短百年的时光不会出现大的变化。
如若有，不必多做安排，只需看住这些家伙，待我巡过另外几大域后自会辨别。
第二，让那兔筱尽量在全境寻找展现出神异的凡俗，神祇浑天如若出了始源，也可能是被洪荒重新洗白成了凡魂。
只此两条，望诸位务必上心。”
说完，鲲鹏便要前往其他界域，而先前那絮叨的老者却连忙喊住对方。
“唉，大圣，此行何往？
老夫倒是有个建议，不如去浑天先前之处看看，也便是那四象青龙的灵道，或许有所线索？”
那老妖只是随口一个建议，可鲲鹏却是认真点了点头，颇为认同一般。
“的确，浑天毕竟正是从那处登神的，从源头处或许可寻到一些线索，不过在那之前……”
……
视角一转，鲲鹏便已经来到了中庭。
他没有直接去四象青龙，而是绕道先来了中庭，这个人道的大本营，月舰。
他可没忘了黄天的交代。
虽然，他颇有点看不上另外几个分体的意思，或许，如若庒言不是继承了妖皇体魄、妖道之源他也照样看不大上。
鲲鹏这个老妖，尊的只是妖皇这个存在而已，尊的是这个妖道的道源。
不过庒言来时也嘱咐了，让自己帮衬一下黄天，所以虽然有点不情愿，可他还是来到了月舰这里。
他一现身，立马就被无数人族大能的气机锁定。
不过，鲲鹏也不是来砸场子的，感受到那无数人族大能的杀意，他干脆地显露出来意，取出那黄天书写的帛书对着不远处的月舰道。
“黄天书信在此，何人来取？”
这一下，月舰好像炸开了锅！
其实，一众人族大能不是没有沟通九幽地府的能耐，甚至强闯。
可是，这些年黄天并没有直接现身地府，而是一直在泉曲十二河源行走，所以一直没有他具体的消息。
人道大能哪怕手眼通天，可就像黄天先前所说，能有如此手段在泉曲十二河源中锁定他大抵位置的，整个神庭也没几个。
好歹是有上相共工压着，不然，那些附在人皇剑中的谪仙之上早就直接撕破界域强行闯入地府巡魂了。
而如今有人皇消息，一众大能纷纷现身围住了鲲鹏，也不忌惮对方身上那深浓恐怖的磅礴妖力了。
“哪儿！？陛下旨意在哪？！”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陛下有何旨意？！”
“嘿呀！当真是陛下的笔迹，其上道韵贴合，乃他老人家亲书！”
……
鲲鹏突然有种荒诞感，眼前的这些家伙，他认识的也不少了，其中甚至有几位在能耐上不下于自己的存在。
可如今，听到了有黄天的消息却一个个展现出的迫不及待与喜悦，都写在了脸上，哪还有那种站在众生顶端勘破大道之人的蕴意？
不过鲲鹏转而也理解了，当初嗅到了妖皇复苏的气息，不少老兄弟无数年后重聚之时大抵也是这般喜悦。
“咳咳”
最终，几下咳嗽打断了围成一圈的人族大能，纷纷让出道来。
出声之人的身侧悬着人皇剑，身份不言自明，乃一直担任人皇下最高职位的上相，共工。
共工上前，朝着鲲鹏点了点头，随后双手接过那轻薄的帛书一字一句斟酌了起来。
稍待，他收起帛书，对着鲲鹏眸光一闪，没有询问黄天在地府如何，而是试探道。
“妖皇在古，可顺利？”
对此，鲲鹏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先前对那些妖道可以放心说的东西，到了人族这儿却不行了。
虽然表面上理应是同盟关系，可在这位妖族大圣看来并不如此。
当然，共工实际上作为古神，乃第一原初纪元的神祇，做出这种询问恐怕也另有所图。
见鲲鹏不回应，共工识趣地微微一笑，那睿智的眼眸中透出精明之色，转而问道。
“想必，尊驾接下来是要去四象青龙了吧？”
原来，上相共工早就在心中对鲲鹏的目的了然于心，也不等对方回应，他点指四象青龙的方向道。
“道友此行大可不必去巡那灵道，不如先去巡那些魔龙。”
“魔龙？”
鲲鹏眉头一挑，事实上他们这些妖道对魔道照样是看不上眼的，大抵是因为曾经那只九尾天狐的缘故。
对于这只亦妖亦魔的主母，妖道内部的评价与神道没有太大的差别，大抵都认为其是导致帝俊性情大变的元凶。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我知道，是那魔道的小辈在四象青龙组织起来的一支魔龙军。
其内之魔均为龙族转化，其魁首的原身也是原青木龙族的族长。
当初被敕封为地煞，后又与另外几只小魔自号什么地煞王座的……吞天星龙？
找那些杂鱼作甚？”
鲲鹏一声冷哼，事实上，魔道先前与在四象青龙那里一般，将类似的手段伸向了朱雀。
但可惜，朱雀可不像是青龙那般，妖族本身就是妖道后辈衍化，血脉阶级概念极深。
类似于陵光神教这还是信仰的妖族的始祖，妖皇，所以才能不受限制地在朱雀野蛮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可换了别的，哪怕只是让妖修换个道统，那也是千难万难。
而这一点在四象青龙那里则不一样了，本身一群天生超凡的种族，类似于黑阳那种街溜子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对于自身的族群也并不是有太大的归属感。
这么一个地带，简直是魔道发展的天然温床。
就比如那吞天星龙，其原身乃青木龙族的准皇者，入魔后也是亲手屠灭了反对自己的一整个青木龙族，几乎自灭了自己满门。
这要放在朱雀，类似这种大逆不道反阶级的事儿，古妖不出手也得被无数分支的妖类族群集火到死。
共工似乎有些话并不方便当着众人说，于是一挥手，挥退众人道大能，又撑起结界神秘道。
“让你去找他们，自然是有理由。
吾乃古神，自然对这个世界的变动有所感应。
约莫百年前，老夫察觉到了洪荒曾醒过来一时三刻，在那短暂的空隙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则天道。
这个行为跳过了我等神祇，甚至第一纪元的诸多古神，如若不是老夫真身就在最新纪，也无法捕捉到这点微小的变化。
如果我没猜错，此乃洪荒意志亲手所创。
或是为了镇压浑天，或者用另外的手段清除对方，所以才会有此怪异。
我无法测算到具体的位置，可，就在那一时间，人道布置在青龙的眼线发觉到了魔道的不对劲。
处于四象青龙的所有魔道强者尽出，那之后他们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行径疯狂到了哪怕阴司神庙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直到最近，这一行径才慢慢停止”
话尽于此，就差直说那些魔道可能甚至已经找到了浑天本人，但不知对方的目的。
鲲鹏金色的眸子一瞪，也不多说身形一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中庭。
……
与此同时，四象青龙，浑天降临的那座不知名星体。
浑……不，现在理应叫大祭司，毕竟，他至今没有恢复自身的意识。
不过，大祭司现如今也没有那么孤独了，因为多了一个“伙伴”。
一条鱼？反正对方能口吐人言，虽然言语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丝轻浮，与大祭司稳重的性格总是不太贴切。
但总归大祭司并不讨厌这个家伙，所以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祭司堂，这里已经竖立起了一座又一座半米见方的小碑，它们层层叠叠围成了无数圈如士兵一般拱卫着最中心十数丈高的高碑。
碑的前方，正是一直被巨石碾压着身子的大祭司。
就在此时，一阵木制甲片的碰撞声传来。
只见，数十个浑身还沾染着血迹的黑曜石战士在某位祭司的带领下匆忙穿过碑林。
而这些士兵联手抬着一座巨大如同囚牢般的木制平台，其上还平放着一颗骇人的不知名兽首！
只见此物大抵呈外皮焦黑，似是被火焰灼烧，已然不辨原来的色泽。
头顶则是长着两个向斜后方生长着的乳白长角，角有分叉，如树枝又或者鹿角一般。
口中犬齿反生带有倒钩，鼻翼连带着狭长如马的面部直至眉心。
两侧眸子闭合眼皮凹陷，甚至从两侧流出血泪，应该是被人剜了去。
此兽首似乎是被硬生生用利器一点点切割下来的，断口粗糙，甚至能从那些翻卷的皮肉中看出足足十几寸厚的外皮。
而出现在这儿的仅仅一颗脑袋，光这兽的头部都需要几十人合抬，完整之身还不知道多么恐怖。
“大祭司，经南方一百余部落联手，黑曜石战士领军，南部口吐浊气之龙，授首”
领头的祭司先是匍匐在地大礼参拜，而后一个侧身显露出了身后那巨大的头颅。
庞大的抬架轰然落地，数十名战士均单膝重重砸在地上，将青石地板击得砰砰作响。
“呀，这玩意儿都给宰了，不错不错。
事已至此，除了那些小喽啰，北方的蛮熊与血牛，西方的巨鳄和那只大龙蜥，东方的那些海魔，南方会喷火的凤鸟，都被你们人类杀绝种了。
这浊龙，应该是这片大陆最后一只能威胁到人族的异兽了。”
说话如此轻佻的，自然是那只龙鱼了，也就是黑阳。
他趴在那小水坑边显得很人性化，里头很干净，现如今每日都会有专人给他更换净水。
大祭司头都没抬，只是翻看着手边一片片皮书。
那些是各地送来的“奏章”，虽然文字体系没有建立，可，基础的象形图案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诸如一个个小人生息的景象，人们欢乐地围着篝火跳舞，大抵代表着那一片地区风调雨顺没有大事发生。
又比如高山从中开裂，又或者干涸的地面就代表着地崩与大旱之类的天灾。
大祭司认真地一片又一片翻阅过去，这是他的日常，全大陆林林总总数百个部落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情报送来。
无论有没有大事发生，因为，这是大祭司要求的。
虽然身子被压在巨石之下不得脱身，可他也需要知道自己国度之内所有的情况。
好一会儿，看完手上又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后，他才抬起头瞥了眼那巨大的兽首，淡淡道。
“可绝嗣？”
匍匐着的祭司不敢怠慢，立马瞥了眼手上木片记载的“战报”，回禀道。
“回，以绝后嗣。
此獠族群遍布南方两千二百里外山岭，南方部落共一百四十七部出兵数万，又有黑曜石万夫长领军。
此战历经三月，前后歼灭此兽一千六百头。
献给您的，乃至此兽中王者，身长数百米，常盘踞山岭间袭击路人，每隔十日又会领旗下兽群下山血洗部族。
不过，为了彻底清洗此兽群，南方部族将数十万里老林焚毁大半，大火之下，此兽绝无可能有任何生还的后嗣！”
听到用了火攻，大祭司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他一直以来尽量避免的手段。
这些年来，他亲自指定的战争，除了最开始那些个林中部落触怒了自己外，便没有几次了。
不过，至少恶兽已绝种，这消息不错，他的眉头很快便舒展开来，接着吩咐道。
“回信南方诸部安抚人心，众祭司商议此战功勋，将奖赏一并送去。
然后，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被焚毁的林地耕季后让诸部清整清整。
林木生命力繁盛，一些枯木或也可逢春，再栽种一些，好留后人享用。”
底下的祭司称是，飞快地用随身刻刀在木片上将大祭司的话语转化成简化的图案，之后又领着众战士重新抬着那兽首缓缓退出了祭司堂。
就在众人都退出去之后，趴在水坑边的龙鱼突地用鳍拍了一下脑袋，讶异道。
“不对啊，是了是了，我太想当然了，怪不得你的誓言迟迟没有验证。”
大祭司皱眉，投来疑惑的目光，却在下一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凡人的能力永远无法根除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隐患。
先前你是想当然耳，以“神明”的目光来看那些异兽自然随手拿捏。
可是，现在的凡人短时间内只靠自己，是无法彻底寻到那些深藏在山岭，密林甚至汪洋深处的异怪们。”
黑阳认同地点了点头，先前他是大意了，可伴随着永无止境的异兽被发现，那些异兽就好像杀之不绝一般总会有新的种类出现，他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事实上，先前那些被叫出名儿的四方异兽，只是其中最为凶悍难缠得了，其中甚至有身躯堪比一座小山的存在。
但，都被万众一心的强悍人族军队扫平，可往往解决了一个又会突然冒出来第二个、第三个，仿若接力一般排队出现。
却见大祭司道。
“这没有错，你身为天上的“神明”，或许无法理解凡人的生存之道。
嗯……就是你先前说的凡道？
总之，我从那些知识中得知，众生需渡无量劫，这不仅仅是对个人的，也是针对一个智慧生命族群的。
在一个阶段中，一个又一个阻碍生命延续的挑战会接连出现。
待这些小挑战都被一一扫平后，那最终的无量劫才会到来。
它表现出来的形式大抵没有固定的形态，或许是一头大到头顶蓝天的巨兽，也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山崩地裂、洪水、大干旱抑或者干脆是星球的死亡。
总之，任何一种对历劫的智慧种群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可，一旦通过了这所谓的无量劫，那幸存下来的群体将在重重磨难之后慢慢走向星海。
这一过程，大抵被分为五千年的跨度。
可那之后的，我便不知道了，这或许也是你口中所说，我脑海中的那所谓凡道只是残篇的缘故吧。”
黑阳听完深以为然，其实多长时间他倒是无所谓，主要身为先天超凡，时间似乎并不怎么珍贵，他有足够的性子磨到这群凡人迎来自己的劫难。
到时候是失败也好成功也罢，反正他总归是会从这小水洼中脱身的。
可，天上的形势不容他这么摆烂，虽然是个不着调的龙，可他依旧惦记着自身种群日后是否能渡过那场世纪大劫的结局。
这个倒是与眼下这群人族一般，颇有点相似的意味，只不过类似他这种关键的位置现在换成了大祭司。
于是他思索了一番后，整理了下思路，将这些年观察到的异常总结开口道。
“不对，按理说这无量劫理应早就来了，那一重又一重的异兽之患更像是卡在某个节点上的结果。
我有个大胆猜测，有可能是困住你我的东西，甭管是天道还是天条，总之它下的黑手。
其目的，就是拖延你的誓言达成。
毕竟，如若那最终人族群体的无量劫度过，那也与你的誓言吻合。”
大祭司沉默不言，在这点上，他没有完全相信对方，而是沉默下来陷入了某种思考。
而这一思考，便是五千六百年整。
没错，大祭司琢磨了五千多年，尽管其间黑阳提出了诸多破局的点子，可对方依旧是打算先等候等候。
似乎是在试图用时间来向那上天印证，自己会遵守当初的诺言，或者说想知道时间是否能磨灭那压制自己的石头？
而这五千多年，“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已经触摸到了比较高阶的工业水准。
国度部落在数千年的演变下从低矮的部族已经发展成了大型的国都。
其内高楼林立，人们用某种高效的化合黏液粘连烧制出来的砖块铸造高楼，连带着那些曾经被“国”征服过的小部落也一个个有样学样。
但有一说，那便是这些城市……从来没有过城墙。
历史中，无论哪一个城市都是不设防的，这似乎代表了极度的和平。
人类文明已经有了完整的体系，无数部族围绕着“国”这个概念发展出了一整套的社会规则。
而曾经的祭司堂也是变了个样，那座代表初代“王”的碑刻此时已经高耸入云，周遭的空间也在数千年间扩大了无数次。
那些小碑虽然更换了某种金属的材质，可形制一直没变，甚至于这种丧葬传统已然根植于这片大地的习俗之中。
要说什么没变，那可能就是依旧被巨石压着的大祭司了，是，那块巨石肯定也依旧如故，岁月的流逝甚至在某种规则的作用下都没有让其风化半分。
而黑阳，超凡毕竟是超凡，五千年对他来说匆匆一瞥而已。
不过，他的小水坑也已经扩大成了某种装饰性观赏池，水池底部甚至铺满了一层耀眼的蓝色宝石。
似乎他的力量也不是被压制死的，五千多年他从巴掌大小变成了如今的成人手臂般的体态。
尽管在力量上，他依旧与一条普通的游鱼没什么区别，可，他已经成了现如今国中的圣兽。
是啊，与大祭司一般，从远古时代一直存活至今，天天随着那神明一般的大祭司，那肯定也是神物。
而现在，似乎是每日的照例，一大群身着黑袍的祭司……哦，不，现在应该称作学者。
似乎在某个阶段大祭司剥夺了所有学识之人的祭司身份，剥夺了他们向上天向神明祭祀的权利，转而冠以学者。
从那之后，祭司之名，仅仅加在这个被压在巨石下的可怜人头上。
这些黑袍学者手持各种光学仪器来回对大祭司身上背负的巨石来回扫射，似乎在记录某些数据。
大祭司似乎已经对这些见怪不怪了，只是合目等候着这一过程结束。
某个年轻一点的学者抄着探测仪器，对着手上的终端来回比对，最终还是一脸无奈地凑到了这些人中最为年老之人身边，无奈道。
“老师，我进元老院也三年了，这石头的数据甚至都没有发生哪怕万分之一头发丝的变化。
不愧是神物嘿！”
被搭讪的老者年纪很大了，甚至，就连此时站立在这神坛之上都需要两人搀扶着。
那资历必不多说，且看起来周围人都对其尊敬有加，仅次于那神秘的大祭司。
而这个年轻人，大抵就是那种关门弟子的角色，平常在这位老者面前有很大放肆的余地。
听到此，那老者深深叹了口气，可那口气就好像是老者余留不多的生命力，他一下子萎缩了下来，整个人也好像即将瘫倒在地。
“老师？！”
那年轻人吓了一大跳，与其他人一同上前查看情况。
“行了，我没事，继续勘测，做好……最后一组……数据勘测”
老者的权威在这里，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只是老者方才话中“最后一组”四个字咬得极轻，几乎没人听得到。
可，那年轻人听到了，他没有去忙，而是来到老师面前一脸担忧，可老者却微微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道。
“孩子，我年纪大了。
我在元老院供职许久了，今天，刚好九十年整了。
哈哈，想当初，我也与你一般幼年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被遴选进了元老院。
可你老师我的起点可比你高多了，我可是大祭司当初亲自指定的辅祀者啊！
辅祀者知道吧，呵，你大抵不会知道，毕竟祭祀每百年才一次，你进入元老院的时间既没有资格知晓相关知识，也没有那个运气恰巧碰上。”
说到这，老者一顿，又一次苦笑道。
“嗨，与你说这些作甚，你小子就算有福分活到我这个岁数也没那荣幸被大祭司选中。
这玩意儿，拿去”
说着，老者直接将手指间佩戴着的一支指环摘了下来，转而强行给年轻人戴了上去。
那指环似乎是某种科技产品，一脱离老者的手便红光连连闪动，直到佩戴到年轻人的手上才停止。
接着它又闪现出一阵柔和的蓝色光晕，与此同时，整个城市都震动了，一阵代表着某种政权更迭的恢宏乐曲响彻整个城市。
仿若辐射一般，周遭接壤的城市接连一同响起类似的乐曲，这范围，覆盖了整个星体的所有人类城市。
年轻人瞳孔猛缩，因为他清楚老师这个行为代表了什么。
与祭司一般，“王”这个职位也早就被大祭司取缔。
可如果硬说的话，如今这个指环易主便是现如今“王”的权利交接，年轻人成为这个星球上除了大祭司之外权柄最重的个体。
“老师，你是要！？”
年轻人立马想起了元老院中的某些传说，眼泪一下子沾湿了大片脸颊。
老者却是压了压手，见旁边的检测已经结束，那些学者似乎早已经知晓了眼下的一切，方才没有意外，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应该做的活儿。
“行了，你之后应该做的，元老院内会给你一份详尽的安排。
这几年，该教的我都教了，以你的资质，我，不担心。”
年轻人眼圈更红，可，眼下也只是情到深处双膝一软，向着这个教导自己的恩师行了一个最为古老的礼节。
最终，这些黑袍学者们如同数千年前的祭司们一般，回到神台下大礼参拜，那个最为年老的学者开口道。
“大祭司……”
这老者年纪已经很大了，就算是匍匐着也是被周围的年轻人隐隐架着才能保持姿势。
他口中的话语刚发出就卡在了喉咙里，最终，感受到上方神台上逼视的目光。
虽然知道，方才的对话大祭司早已经听到，且大祭司不问俗世已久，自己传承的行径对方没有反对那就说明已经被默许。
不过，他还是遵循旧例颤颤巍巍道。
“回大祭司，神石数据依旧没变，与古老记载没有偏差。”
说完这句，这名学者似乎有什么话一直压在心底，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继续开口道。
“大祭司啊，老头子我跟随您学习已经九十多年了，接过上一任智者每日观测这颗神石也已经七十多载。
它一丁点变化都没有啊！这不正常！
哪怕自然界风化最为迟缓的一类山石也不可能有如此固定，如此坚韧的外皮！
更别提我这七十多年的观察，放在五千多年来也只是短短的一瞬罢了！
大祭司啊，您却一直只允许我们在不破坏石体的标准之下观测，代代智者们想破了头都无法理解。
至少也应该让我们取下一些材质，观察其性质才对啊！
听说，代代智者在临死前都会要求亲自去取下一些石材，想在死前勘破这块石头的本质。
可，都被您拒绝了！
如今，老头子我今日刚好满一百岁。
按照人类的寿命，已经能算是油尽灯枯了。
今日之后学生便正式卸任智者了，今日无其他请求，就请让老头子我临死前取下那么一点石材！”
说着，这老头颤颤巍巍从袖口取出一柄锥子。
似乎是某种专业的器材，那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尖头有很复杂的空隙结构，应该是能轻易从坚硬的石头中取出可供研究的石料。
一众年轻一点的学者们都傻了！
祭司堂不可带锐器入内，这可是能触发某种古老律法“株连”的恐怖罪孽。
但，这名智者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他很是费劲地双手抬起，好将那柄锥子再抬高一点，好让大祭司看清，看清自己的决心。
本来按照惯例，大祭司可能会仁慈地放过这个年迈的智者一马，但，最终还是会选择拒绝。
可是这一次，大祭司少见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写满了哪怕下方一众智者都能看出的疲惫感。
他缓缓却又笃定道。
“你会死。
……
不会有意外。”
老者立马回应。
“学生请死！请大祭司恩准！”
……
一日后，大祭司自从昨日开始就一直盯着身侧的方向，那里，多出一大片焦黑的灼印。
没错，与五千多年前一样，任何试图对这颗石头动手的个体都逃不过被劈成灰烬的下场。
那之后，大祭司就严令任何人接触这块石头，哪怕有资格每日观测的学者也只能在不接触的情况下用肉眼用仪器观测。
可就在昨日，他打破了这一铁律，亲手将自己数百年间最为成功的学生归入黄泉。
大祭司盯着那处，终于，在一日后才开口对着那华美的水泉处问道。
“你先前说，人死会有轮转，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有阴司。
在那里，人们会被审判细数一生的功过，这决定了他们下一辈子投生的优劣。
是么？”
立马，那华美的水池边抬起一颗蓝盈盈的鱼头，它双鳍一耸道。
“是啊，虽然按照惯例，阴司那帮大小神官得先勘测阳间，评估此地生息繁衍的种群数量，才会考虑接下来新建神庙的事宜。
但是，现在神官非必要不准入阳间，但程序可以简略，过程却一定不会少。
阴司的神庙应该早在几千年前那批神官离去后，便已经建立了。
我的力量虽然被封印，可，也能看出一些人轮转的痕迹。
就比如昨日那老头儿，就是以往你某个认识的家伙。
具体是谁分辨不了，但，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至少是几千年前与你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凡魂。”
大祭司沉默了，日夜轮换，又是一天过去，他这才再次开口道。
“你五千多年前说过，有办法让我们摆脱现在的困境，是否？”
黑阳瞬间一个跃起，跳到了水池的边缘，鱼嘴勾起道。
“你终于想通了。
不过，要做的话你需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因为你接下来要做的，绝对会让这片文明重新变成蛮荒。
你，想清楚了？”
……
随后不久，整个星体的城市都收到一则来自最高权力，大祭司直接下达的秘密命令。
“挖掘地下维生舱室，每舱室的规模控制在百人规模，配备百倍配额的全功能生化仿生人及其组装、养护设施。
规格、物资，按照在地下存续五千年的考量建造。
入住权限仅限年岁二十至三十岁，智慧、悟性最高序列的学者，男女比例对等，每城市最多建造十个。
备份人类自此以前的所有学识，一并永存地下。
完成时限，十二个月。
十三个月内，必须完成所有学者的遴选工作，即刻入住地下，不容有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