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反攻的号角
光明堡的晨钟敲到第七下时,艾瑞克的银甲已在演武场的晨光中泛出冷光。骑士将“破晓”剑鞘在石栏上轻轻一磕,剑穗的银铃与城墙上的号角声恰好重合——那是召集全军的信号,铜号的嗡鸣里还缠着昨夜未散尽的硝烟味,像一匹无形的纱,裹着三百名骑士的甲胄。演武场边缘的篝火余烬中,火星正顺着晨风攀爬,掠过艾瑞克左胸的银鹰徽章,在甲胄表面的箭痕里留下淡灰的吻痕——那是光明堡保卫战时,瓦勒留斯的暗影箭刻下的勋章。
“都打起精神!”高台上的埃拉西亚国王突然扬声,鎏金铠甲反射的朝阳刺得人睁不开眼。老国王的胡须上还沾着麦酒沫,昨夜他与将领们议事到三更,战锤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三个月前,瓦勒留斯的亡灵啃食了橡木林的孩子!”他将战锤重重砸在石台上,迸出的火星溅在埃拉西亚的银鹰旗上,旗面边缘的撕裂处还缠着黑松林的藤蔓,“今天,就让尼贡的蜥蜴人尝尝,被圣光烧开鳞片是什么滋味!”
艾瑞克的先锋小队前排,托马斯的指节正捏得发白。少年的新胸甲泛着柔光,是铁匠铺的安娜大婶连夜赶制的,边缘还留着她儿子刻的小太阳——那孩子上周在送粮时被吸血鬼掳走,至今杳无音信。“您看精灵们的箭。”他忽然拽了拽艾瑞克的披风,银发白袍的精灵们正用橡树叶擦拭箭簇,弓箭手首领莱拉的耳坠是两颗狼牙,那是她在边境猎狼人时的战利品,“她们的淬毒在发光。”
“那是银月溪谷的夜影花汁液。”艾瑞克屈指弹了弹少年的圣光徽记,徽记边缘的金纹还带着卡尔骑士掌心的温度,“碰到活物会顺着血管爬,让蜥蜴人浑身发麻。”他瞥见莉迪亚正在调试风元素,淡蓝法袍的袖口绣着新符文,那是塔楼魔法学院的西里尔院长用月光银线绣的,老人的手指在昨夜加持仪式中被风刃划伤,血珠滴在符文上,反倒让魔力更盛。
“巴林大师的炸药桶在漏油!”露西突然高喊,红发弓箭手的新护腕上缠着银月草,那是她妹妹临终前编的,小姑娘的眼睛去年被巫妖的黑雾熏瞎了。矮人工匠们正手忙脚乱地塞麻布,巴林的鼻尖沾着火药渣,他的铁假肢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那是十年前对抗地精时炸掉的,“再晃荡下去,没到哨塔就先炸了我们自己!”
“慌什么!”巴林把烟锅在头盔上磕了磕,火星落在他的络腮胡里,“老子的炸药比你们的银箭靠谱!”他身后的矮人小子托比突然打了个喷嚏,这孩子才十二岁,是偷偷藏在弹药箱里跟来的,怀里还揣着母亲烤的麦饼,“上次在矿坑,就是这宝贝把地精王炸成了肉酱。”
号角声第三遍响起时,先锋部队已踏过光明堡的吊桥。马蹄碾过青石板的轰鸣里,混着孩子们的呼喊——山坡上,瘸腿的小汤姆举着木剑蹦跳,他的右腿是用橡木做的假肢,是托马斯用圣光加持过的;卖花女莉莉安抛来的银月草落在艾瑞克的马鞍上,姑娘的围裙还沾着晨露,她丈夫是守桥的卫兵,上周在巡逻时被食魂藤缠住,只找回半块染血的徽章。
“黑松林边缘有异动。”莉迪亚的风元素突然凝成气旋,卷来片带着冰碴的枯叶,“温度骤降,比墓园的骨窖还冷。”风系法师的银哨在腰间轻晃,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哨口刻着小小的风之符文,去年在黑松林,这哨声曾引来风之灵救下三个迷路的孩子。
托马斯的圣光徽记突然烫得吓人,少年猛地勒住缰绳,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是骨龙斥候!”他翻身下马时差点绊倒,靴底沾着的晨露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凝成冰,“七具骨架,肋骨上还插着我们的制式长矛。”少年的剑尖挑起片枯叶,叶片背面有骨骼刮擦的痕迹,边缘凝着的冰晶里,能看到细小的灵魂碎片在挣扎。
艾瑞克的“破晓”出鞘时带起金风,剑刃上的圣光在林间撕开三道裂口。“莱拉!射颈椎关节!”骑士的圣光顺着树根蔓延,在腐叶上画出闪烁的符文,那些符文组成的光网突然亮起,将试图遁地的骨龙钉在原地。精灵弓箭手的银箭如暴雨倾泻,莱拉的第三支箭精准地射穿领头骨龙的眼眶,银质箭头在绿火中炸开,骨龙的头骨轰然倒地,在地上砸出的浅坑里,露出半块褪色的骑士徽章——那是鲍里斯长老的副将,三个月前在巡逻时失踪。
“它们在自爆传信!”莉迪亚的风元素卷着骨粉飞回,风团中混着黑色的能量碎片,“地下有十条通道通往哨塔,哥布林的工兵队在里面灌了酸液,我能闻到硫磺味。”她突然捂住鼻子,风元素带来的粉末正在腐蚀她的手套,那是用独角兽的鬃毛织的,是她成为正式法师时的礼物。
巴林吐掉烟锅站起身,他的铁假肢在腐叶上敲出闷响。“托比,拿探测棒!”矮人小子慌忙从怀里掏工具,麦饼的碎屑掉在地上,引来几只被圣光惊动的甲虫,“这些酸液陷阱的触发板是橡木做的,老子一敲就知道在哪。”他的探测棒插入泥土时,棒尾的符文突然变红,“这里有个大家伙,够把战马融成铁水。”
绕过第七个酸液陷阱时,雾气突然变得粘稠,灰绿色的雾团里飘着细小的血珠。托马斯的喉结剧烈滚动,他认出这是吸血鬼的气息——去年在边境,他曾在被吸干的村民喉咙里看到过同样的血珠,那些尸体像晒枯的麦穗,皮肤下的血管都变成了黑色。“至少两百个骷髅,还有……”少年的声音发颤,圣光徽记在掌心亮得像块烙铁,“三个吸血鬼男爵,他们的斗篷上绣着血蝙蝠。”
艾瑞克突然挥剑劈出光弧,金色的剑气在雾中撕开长廊。“骑士队结盾阵!”三十面骑士盾组成的铜墙突然亮起圣光,将扑来的骷髅撞得粉碎,绿色的骨粉中飘着细小的灵魂碎片,在光墙上凝成模糊的人脸——那是上个月失踪的面包师夫妇,他们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西里尔院长的净化符!”
塔楼法师们的符咒如流星升空,白光炸开的瞬间,半个方阵的骷髅化作飞灰。莉迪亚的风元素卷着符咒钻进雾团深处,风系法师突然闷哼一声,法袍的袖子被吸血鬼的利爪撕开,露出手臂上淡蓝色的风之印记,“左边!它们想绕后抓弓箭手!”她的风刃突然暴涨,将偷袭的吸血鬼逼退,那苍白生物的斗篷下露出尖牙,齿缝里还挂着碎肉,是今早巡逻的卫兵制服碎片。
“就是现在!”露西的银箭穿透吸血鬼的翅膀,银质箭头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爆发出强光。红发弓箭手突然踉跄,旧伤处的绷带渗出淡红——那是半年前被腐狼咬伤的地方,当时鲍里斯长老用圣光为她止血,老骑士的手掌粗糙却温暖,如今只剩箭囊里那片他送的银月叶在轻颤。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黑曜石哨塔终于露出全貌。五十尺高的塔楼由黑曜石与白骨堆叠而成,每块黑曜石上都刻着血符文,那些符文在阳光下流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塔顶的黑蛇旗正在猎猎作响,旗面的红宝石蛇眼突然转向艾瑞克,射出两道红光——那是用九百九十九个活人的眼球炼制的,上个月失踪的裁缝女儿,她的绣花针还插在旗绳上。
“护城河的酸液能融掉铁甲。”巴林用探测棒搅了搅墨绿色的河水,金属棒立刻冒出黑烟,表面的镀层像融化的黄油般剥落,“但老子的炸药能炸出通路,只要有人引开箭窗里的蜥蜴人。”他指向塔楼三层,那里的箭窗后闪过暗绿色的鳞片,蜥蜴人首领的战斧柄上缠着人类的头发,那发色与面包师女儿的一样。
“我去。”托马斯突然挺胸,胸甲上的圣光徽记发出明亮的光芒。少年的靴底沾着黑松林的泥土,那是今早帮老妇人捡柴时沾上的,老人的儿子是守塔的卫兵,三个月前送信说“一切安好”,如今想来,那信恐怕是用他的血写的,“卡尔骑士说,圣光屏障的要义是信念。”
莉迪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风元素在两人之间旋转成盾。“我跟你去。”她的银哨在风中轻响,引来三股气流托住脚边的碎石,“我母亲的哨声能引来风之灵,上次在黑松林,就是它们帮我们挡住了食魂藤。”风系法师的红发被风吹乱,露出耳后那道月牙形的疤——是小时候被熊爪划的,当时鲍里斯长老用圣光为她治愈,老骑士的指尖拂过伤口时,像春风吹过冻土。
艾瑞克将“破晓”插入地面,剑刃上的圣光在地面画出金纹。“莱拉,用火箭压制箭窗!”精灵弓箭手立刻抽出裹着松脂的箭矢,莱拉的弓弦发出嗡鸣,她的妹妹去年被巫妖抓走前,曾说要学姐姐的箭术,“巴林大师,等红光冲天就引爆!”
托马斯的圣光屏障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像块移动的琥珀。少年的靴底踩着莉迪亚的风旋,每一步都在护城河对岸的泥土上留下金色的脚印。“看箭窗里的绿皮杂碎!”他突然大笑,圣光屏障猛地膨胀,将飞来的投矛弹向空中,“他们的鳞片在掉漆!”
莉迪亚的风刃精准地击中箭窗的石沿,碎石飞溅中传来蜥蜴人的惨叫。“左边第三个箭窗!”风系法师突然拔高风旋,躲开射向托马斯脚踝的投矛,“那是首领,他的战斧镶着骷髅头!”她的风元素突然卷来片血污,那是从箭窗里溅出的,带着淡淡的酸臭味。
“就是现在!”巴林点燃的炸药桶如火龙掠过河面,导火索燃烧的滋滋声里,混着矮人们的怒吼——托比的左臂被流矢划伤,鲜血滴在炸药桶上,却被桶身的符文弹开,那是西里尔院长昨夜加持的防护咒,“为了矿坑的兄弟们!”
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时,艾瑞克突然冲向对岸。“托马斯!莉迪亚!”他的圣光在掌心凝成光绳,缠住正在坠落的两人——少年的屏障已布满裂纹,像块即将碎裂的琉璃;风系法师的法袍被酸液灼出洞眼,露出里面贴身的皮甲,那是她母亲用独角兽皮革做的,胸口的位置绣着小小的风之符文,如今已被血染红。
黑曜石哨塔的大门在此时轰然洞开,三百个蜥蜴人咆哮着冲来。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暗绿,颈部的软甲上画着血符,那是用光明堡卫兵的血绘制的。领头的蜥蜴人举着镶金战斧,斧刃上的碎肉还在滴落,它的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那是去年被艾瑞克的圣光灼伤的,“杀了他们!为了巫妖王!”
“为了埃拉西亚!”艾瑞克的“破晓”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骑士的银甲在冲锋中溅满绿血,左胸的银鹰徽章突然发烫——那是无数牺牲者的信念在共鸣。他的剑刺穿蜥蜴人首领的咽喉时,突然摸到对方软甲下的硬物——是块褪色的木牌,刻着“安娜之子”,是铁匠铺大婶失踪的儿子。
当最后一个蜥蜴人倒下时,托马斯正扶着莉迪亚走向塔顶。少年的掌心还在渗血,是圣光屏障透支的代价,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您看。”他指向塔顶飘扬的黑蛇旗,旗绳上缠着的巡逻兵徽章正在阳光下闪烁,“我们做到了。”
艾瑞克扯下黑蛇旗的瞬间,旗杆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那些用眼球炼制的红宝石蛇眼纷纷炸裂,露出里面蜷缩的灵魂碎片,它们在圣光中化作金蝶,飞向东方的朝阳。当埃拉西亚的银鹰旗升起时,远方突然传来成片的号角声——那是后续部队的信号,像春雷滚过山谷,震得塔壁上的骷髅头纷纷坠落。
“下一站。”艾瑞克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他的“破晓”指向尼贡地牢的方向,那里的黑暗正在朝阳下退缩,露出布满白骨的山路,“地牢核心。”莱拉的银箭突然在箭囊里轻颤,精灵弓箭手抬头时,看见无数只金蝶正从黑松林飞来,绕着银鹰旗翩翩起舞,翅膀上反射的阳光,像无数个牺牲者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