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营救
随着江翊逐渐靠近蓬莱寺,陆昭昭似乎有所感应,她仰起头望着钉满木板的窗格中漏下的点点光芒,拼了命地想挣脱林青阳的束缚,铁链哗啦作响,磨破皮肉也浑然不觉。
“你想害死他吗?”
林青阳尖锐的话音落入她的耳中,他压低音量,宛如暗夜中的毒蛇吐着信子,缠绕着攀上猎物的脖颈。
“他一个小小知府,敢踏入皇家寺院,不仅是丢官卸职,连性命也堪忧。看在他素日待我宽厚的份上,可以不计较今日的冒犯,但你若再敢生事端,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番话让正在剧烈挣扎的陆昭昭瞬间停下动作。
是啊,如果江翊听到动静,看到她这般模样,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来救她。
她不能连累他,不能成为他的把柄。
决不能!
泪水漫出眼眶,成串地顺着额角没入发间,她卸下了所有反抗的力气,死死地咬住嘴唇,任由林青阳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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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翊正快马加鞭地赶回官府,直往校场方向奔去,宁逐风和林婉跟在他身后,屏退了衙役,库房中只余下他们三人。
“江大人,蓬莱寺不对劲,上次我们护送长公主去时,北边二层的偏房并未钉死。”
宁逐风看着江翊手上的利刃,担忧地说出这句话。
江翊眉间紧锁,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不止这样,那住持的袈裟上沾满了溅落的血迹,因颜色相近,他自己都没注意,我看得真切,昭昭的失踪和蓬莱寺脱不了干系。”
林婉也表示那和尚明显做贼心虚,说话底气不足,还注意到他的眼神,经常飘向北侧偏房,明显有猫腻。
见想法一致,三人当即商定了营救的计划。
等待是最漫长的酷刑,江翊满脑子都是那件带血的袈裟,钉满木板的房间,他不敢想昭昭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更恨自己连日来忽略了她,自责和恐惧侵占了他的心,只盼着快些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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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前守卫的士兵皆由城东门的兵营处调派,衔接交驳的时辰江翊自是了如指掌,眼下正好利用这段间隙,夜探蓬莱寺。
月挂梢头,静默如画。
宁逐风打头阵,一个“飞鱼跃波”没入暗影,江翊虽不擅长武功,但往日里与他登高爬低久了,也能紧跟其后。
他们攀上二楼,顺着房檐来到廊下,尽头处的房门果然上了锁,宁逐风掏出准备好的铁丝,江翊则紧靠着廊柱为他望风。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宁逐风便与他交换了眼色,手指紧紧按着搭扣以减轻锁内机关的动静。
二人弓着身,谨慎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是浓重的血腥味,宁逐风点开火折子,刹那间,刑架上鲜血淋漓的陆昭昭浮现在眼前,粗壮的铁链紧紧地贴在她的伤口上,双腕的筋脉被尽数挑开,血浸湿衣袖,沉甸甸得贴在上面,唇上布满了斑驳的血痂,生死不明地昏迷着。
这惨绝的场面让江翊近乎失控,手臂如风中枯叶般发着抖,每靠近一寸,陆昭昭的伤口就清晰一分,就仿佛有千万根针顺着血脉往他心尖狠狠扎去。
痛入骨髓,无以复加。
直到卸下最后一根锁链。
陆昭昭倒在了他的肩头。
他不敢耽搁,将她贴入怀中,摸黑走出寺院。
时间所剩无几,好在宁逐风身手矫健,终是在士兵到来的前一秒,策身架马,离开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江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府衙,只记得他怀中的昭昭流了好多血,怎么都止不住,气息越来越弱,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
心像是跌入冰窟。
这一刻,即便是以命换命,他也不会犹豫。
此时林婉按照计划,已在屋内等待接应,饶是她准备了不少草药方子,还是被昭昭这严重的伤势惊得无从下手。
最后只能照着医书,拼尽全力救治了一整夜,才勉强止住血,稳住了陆昭昭的心脉。
东方漏出鱼肚白,后园已经有了三两人声,为了不惹人注意,林婉嘱托了几句,就与宁逐风先行离去。
屋内点着艾柱,青光透过窗户纸,映出陆昭昭灰白的面容。
道道血痂和淤青狰狞地布在唇畔,旁边的铜盆中还残留着血水,厚重的绷带缠绕在她瘦弱的身躯上,颈侧脉络随微弱的呼吸起伏,仿佛轻微触碰就会破碎。
江翊守在床榻边,不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旁边吊炉中的汤药开始冒泡,水汽伴着炭堆的火星子冲进他早已痛到麻木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