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以为她与夏文杰的友情已止步于此,未料到,只短短的五天时间,夏文杰又出现在她家门口。那时她正从屋后的菜地里摘了一把青菜回来,看到夏文杰,路阳愣了一下,无数的情绪在心里翻腾,但是她很快就将笑容挂在了脸上,以一种轻松欢快的语调同他打招呼,“嗨,我们又见面了,你不会又是出差路过这的吧?”
夏文杰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就那样看着路阳,从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同他打招呼,不知为何,看着她笑着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是病的很重吗?”
路阳又是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了,老师说你办了休学。”
路阳努力调试了几下,才将笑容又展现在脸上,“没有,我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芭蕾舞上,学习已经影响到我的梦想了。”
她说的轻松,他听的沉重。明知她谎话连篇,夏文杰却没有打断她,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有一瞬间,他甚至愿意为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没事就好,上次我回去的时候来找过你。”
“嗯,我知道,我妈已经跟我说了,对不起啊,那天晚上我睡着了。”
她还在撒谎,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夏文杰难免有些失望,或许他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深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算了,他已经做出了努力,她对自己有防备之心,他不能勉强她做些什么。
这世间啊,什么东西都可以勉强,唯独人心勉强不得。
“我刚摘的菜,你要是不赶时间,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我等会还有个会议,不能迟到,就先走了。”
他是专程来找她的,哪有什么会议?原本安排的会议被他取消了。他担心她的身体,她却拒他于千里之外。既然如此,那他还是走吧。
路阳不是想拒他于千里之外,只是他们萍水相逢,他没有义务去帮她。他还没有见过她最丑陋的样子,就像李天昊,在见过她破烂不堪的样子之前,他对她是那样好,可是他还是离开了,像阵风一样离开的无声无息。路阳害怕夏文杰会同李天昊一样,所以她把自己破烂不堪的一面隐藏起来,她想要他这个朋友,她不想他离开。
他失望的离开,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情绪上的起伏,让路阳再次进了医院。路秋华的心一直揪着,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反反复复的进出医院,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而化疗让路阳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更加单薄。躺在病床上的路阳想了很多,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虽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者连声音都没听出来。
“你说,如果我有需要,你会帮我实现梦想,这话还算数吗?”
虽然声音虚弱无力,与平时的声音判若两人,但是这句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所以他立刻确定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算数,我夏文杰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好。”路阳哽咽了一声,“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好,我等会有个会议,会议结束后我立刻去找你。”
“嗯。我现在在医院。”
“好,我知道了。”
夏文杰会议结束后,不顾身体上的疲惫,驱车来找路阳,来时是凌晨两点。
路阳没睡,路秋华也没睡。
路秋华责备夏文杰,“你这孩子,太晚了,就明天早上来,天黑开车多不安全啊。”
夏文杰脸色略显疲倦,但还是笑着回了一句,“没关系的,阿姨,晚上人少,开车快,路上也有路灯,路阳……”
路阳脸色很不好,小小的脸蛋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气。
路秋华看着女儿,心疼写在脸上。
路阳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她想把最好的状态呈现在夏文杰面前,所以她使出全身力气给了夏文杰一个笑脸,说道,“我没事,我能撑住。”
夏文杰一个大步跨过去,示意她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身体养好,他知道她很急,不然她不会给他打那个电话,但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说句实话,他真的很担心。
夏文杰安慰了路秋华几句,就出去找值班医生,告诉医生所有的用药都要用最好的。
不知是换了药的原因,还是因为心情舒畅的原因,路阳的身子一天天好转起来,能说能笑,能蹦能跳,谁能想到一个星期之前,她连说句话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这一个星期,夏文杰忙的不可开交,守在医院的同时,还要忙着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出院的这一天,夏文杰才向路阳透露他的计划,她的事他一直放在心上,不敢懈怠。他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唯独等着他这位女主角登场。
路阳没想到的是,夏老师也来了,所有人没有说什么,大家都在默默的帮路阳完成她的梦想。
演出定在暑假的第一天,地点定在路阳的学校操场,夏老师从上海文艺中心抽调了几名芭蕾舞演员,一同协助路阳完成这场演出。
老师与学生自发奋勇的赶来,还有村里的老老小小都赶了过来。
傍晚的时候,暑气渐渐消散,偌大的操场,安静的只剩呼吸声,路阳穿着那件夏文杰寄过来的白色舞服,随着灯光的亮度缓缓登场。
夏文杰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路秋华坐在夏文杰旁边,夏老师坐在夏文杰的另一边,还有老铁,好多好多熟悉的面孔。
这一场演出不算完美,但却是伟大的。
随着音乐缓缓落下,路阳最终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身体渐渐的与大地融为一体。路秋华察觉到了,老铁也察觉到了,还有夏老师,但是谁都没有夏文杰的速度快。夏文杰是第一个冲上去接住路阳的。
“还好吗?”
路阳冲他笑了笑,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你!”然后她抬头望着苍穹,她看的很认真。
“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星星。”
夏文杰不知何故,但路秋华却是清楚的。路秋华蹲下去,轻轻抚摸女儿的额头。
“那阳阳找到了吗?”
“找到了。”路阳笑着回答,手指着那片苍穹,“我就是那颗星星好不好?”
路秋华强忍着泪水,轻轻说,“好,阳阳是那颗星星,那妈妈就是这颗星星,紧挨着阳阳的那颗,妈妈永远陪伴在阳阳身边,好不好?”
“嗯,这样阳阳就不孤单了,妈妈也不孤单了。妈,答应我,不要难过,以后想阳阳的时候就看那颗星星。”
“好,妈妈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