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夜难明
第221章 章梦远是痛苦的
事实上，他也确实无所谓了，章梦远身体残疾了，精神也慢慢残疾了，这是牛望川始料未及的。牛望川看在心里，急在心头，这让牛望川老是想起家乡一个郎中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医生，却看不好自己的病。章梦远曾经是牛望川的‘医生’，现在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牛望川知道，章梦远心病是身体残疾引起的，也是自卑引起的，而且病得不轻。
牛望川虽然平时油腔滑调的爱唠叨，但安慰别人却是他的弱项。对着章梦远，他显得无从下口，事到如今，章梦远和牛望川反倒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一点不像农村的婆娘，农村大多数婆娘都是安慰人的高手。谁家有个三长两短天灾人祸之类的，谁家婆娘有个想不通哭喊着寻死觅活之类的，身边总会围绕着一群又一群能说会道的女人，那些平时即使看上去闷声不响斯文水气的婆娘，安慰起人来都有使不完的本事，而且一套一套的。
那些场景既让人忍俊不住又让人心生酸楚，那些平日里忙里忙外得没个尽头的婆娘，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这个时候都会毫不吝啬地放下手头的活计，义无反顾的聚在一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很多体恤的经典语言它们信手拈来， 这个时候，她们每个人都是表演的天才，不需要提前预演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彩排，一上场就能够很快进入角色。她们之间配合默契且自然到位，即使三天三夜，她们也能够做到不冷场。往往这个时候，男人们都是沉默寡言的，他们会各负其责，有条不紊地把所有需要的程序都做到尽善尽美。
短暂的悲伤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该种田的种田，该针线活的针线活，该揭短的时候揭短，该骂娘的时候骂娘。
生活就是这样，还得继续，还得风雨兼程！
平日里牛望川和章梦远各自拉着各自的架子车走街串户收破烂，架子车是那种特制的架子车，是典型的北方样式。北方的架子车和南方的架子车是有很大区别的，南方的很多架子车人们管叫板车，结构比较秀气，整个车身比较高，车身所使用的木材比较细，车轱辘也很单薄，而北方的架子车就显得很粗犷，车身比较矮，车轱辘又矮又粗，从车身到拉手每个部位都厚重无比。
和牛望川不同，章梦远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残疾人了，就拉架子车来说，章梦远明显是吃亏的，别说是拉架子车，干任何体力活章梦远都是吃亏的，为此，章梦远是痛苦的。
牛望川拉五百斤可以健步如飞，章梦远拉上二百斤每走一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拉车完全靠虎口的抓力，一路下来，虎口就痛得钻心，对此，牛望川非常理解，牛望川经常对章梦远说：“远弟，有重货打个电话给我，钱算你挣的。”章梦远每次都回答：“嗯。”牛望川还经常说：“累了回屋歇着，我多转悠几趟，一个人挣了两个人分。”章梦远还是‘嗯’一声，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同意。
白天，章梦远和牛望川两个人在不同的小区和大街小巷转悠，夜幕降临之际，他们又会在同一收购站会合。牛望川几乎每天都大有收获，架子车上总是堆得满满高高的，破铜烂铁、旧报纸、旧书刊、硬纸壳、各种老旧家电什么的，应有尽有，且经常一天不止一车，中午或下午还会卖上一车。章梦远的收获总是寥寥无几，甚至用凄惨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基于这种情形，牛望川就主动掏钱买了两个二手的手机办了两张卡，自己一个章梦远一个，这样说话联系也方便。另外牛望川还掏钱给章梦远配了一个带语音功能的喇叭，喇叭是那种录好了‘收废品’的高音喇叭，喇叭声调很高，方圆几百米范围都能听见。这样的高音喇叭牛望川都舍不得自己买一个，其实他也不是舍不得买，这么长时间了，牛望川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声音去吆喝。
牛望川的声音算不上洪亮，但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他的吆喝略带嘶哑又有浓重的家乡（靠山屯）口音，节奏是此起彼伏富有张力的。
又一个傍晚时分，牛望川和章梦远不约而同地到了废品收购站，把所有的东西卸下车之后分项别类，过磅， 讨价还价，相互打趣，结账...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两个人溜达到附近的菜市场，菜市场也接近打烊的时间了，菜贩子都在匆忙地收拾菜摊子，菜贩子们都忙了一个上午，又懒散了一个下午，也只有接近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懒洋洋的收拾起菜摊子来，菜贩子们的表情既茫然又疲惫，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们也坚守一天了，收获有多也有少的，多的也看不出兴奋，少的也看不出沮丧。 菜市场里到处脏兮兮的，黄菜叶子烂菜帮子堆得四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猪下水的腥味，混着禽血的污水顺着高低通道肆意的流淌。
和以往一样，牛望川和章梦远随便买了几个简单的蔬菜，出租屋里还剩下一些没吃完的面条，就着这些面条，晚饭也就算对付过去了。
说到面条，牛望川总有很多的感慨，来广城有些日子了，他还没有吃过真正意义的西川省的烩面，牛望川认可的烩面指的是老家靠山屯婆娘的手擀面，吃起来又劲道又有麦子独有的清香味儿，如果再配上一点自制的辣子、小菜，那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食物了。
遗憾的是，自从出来以后，牛望川再也没有机会吃上老家婆娘们亲手做的烩面了，他自己也尝试着做过烩面，但总感觉不是那种味道，面条不是现擀的，辣子和小菜也是瞎捣鼓的，吃来吃去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充其量也就是糊弄一下自己！
他也想过去西川烩面店里改善一下伙食，但西川烩面店里一样吃不到真正意义的烩面，在牛望川看来，这些遍地开花的烩面店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