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函数图像像一团缠绕的乱麻,在黑板上扭曲成令人昏昏欲睡的形状。窗外的阳光把空气晒得暖洋洋的,蝉鸣声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和老师单调的讲课声混合在一起,形成催人的催眠曲。我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滑动,不知不觉又画起了蜻蜓。
这是我新买的数学笔记本,却被各种蜻蜓图案占据了角落。此刻我正用自动铅笔勾勒一只停在草叶上的蜻蜓,笔尖在翅膀的位置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写下两个小小的字母:“L” 和 “C”。字母写得很轻,藏在翅膀的脉络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晚!” 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慌忙用课本盖住笔记本,心脏砰砰直跳,“这道题的解法你来黑板上演示一下。”
慢吞吞地站起来时,我感觉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走到讲台前,看着黑板上复杂的函数题,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走神时完全没听老师在讲什么。指尖捏着粉笔微微发抖,在黑板上悬停了半天,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让我来!” 后排突然传来林宇的声音,他像弹簧一样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讲台前,“老师,我会做这道题!”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演算起来,字迹龙飞凤舞,却意外地清晰正确。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刚才的窘迫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他讲解解题步骤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朝我这边瞟了一眼,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到座位坐下时,发现笔记本上多了张纸条,是从林宇那里传过来的,上面画着个吐舌头的鬼脸:“下节体育课溜出去?老地方见。” 末尾画了只简笔画的蜻蜓,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 “秘密基地”。
我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指尖抚过刚才写下的字母,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抬头看向最后一排,陈默正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相机放在桌角,镜头却悄悄转向我的方向,遮光罩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声刚响,林宇就拽着我往操场后门跑。他今天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路过器材室时还不忘顺了个篮球抱在怀里。陈默背着相机跟在我们身后,步伐不紧不慢,像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今天风大,适合放风筝。” 林宇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个菱形风筝,蓝色的布料上印着蜻蜓图案,翅膀上还画着笑脸,“我妹的,借我们玩。”
城郊河边的风确实比学校里大,吹得柳树枝条乱舞。林宇举着风筝跑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它飞起来,反而把风筝线缠成了一团乱麻。他蹲在地上和线团较劲,鼻尖皱成一团,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狗。
我坐在柳树下笑得直不起腰,把这一幕画进画册。陈默举着相机在旁边转圈,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快门声在风声中若隐若现。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林宇毛茸茸的头顶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风筝上的蜻蜓图案在他身后轻轻晃动。
“快来帮忙啊!” 林宇举着缠成一团的线团冲我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指尖刚碰到风筝线,就被他一把抓住:“你看你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是幸灾乐祸。”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阳光的味道,我的手指不小心被线勒了一下,他立刻紧张地松开手:“有没有伤到?”
陈默突然 “咔嚓” 一声按下快门,我和林宇同时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身去拍河面的波光,耳朵尖却悄悄红了。我摸着被风筝线勒出红痕的手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线团。
好不容易把风筝放飞起来时,太阳已经西斜。蓝色的蜻蜓风筝在天空中摇曳,线轴在林宇手里转动,他兴奋地跑来跑去,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坐在草地上翻画册,发现不知不觉已经画了满满十几页:有林宇投篮的背影,有陈默举相机的侧影,有河边的芦苇丛,还有各种姿态的蜻蜓。
“你看你看!” 林宇突然凑过来看我的画册,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上,“这只蜻蜓翅膀上怎么有我的名字首字母?” 他指着那只停在芦苇上的蜻蜓,翅膀上用淡蓝色铅笔写着小小的 “L”,旁边还有个更小的 “C”。
我的脸 “唰” 地红了,慌忙合上画册:“你看错了,是不小心蹭到的铅笔印。” 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画的时候太专注,忘了把字母擦掉。
“我才没看错。” 林宇笑得不怀好意,伸手要抢画册,“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我的名字!” 我们在草地上打闹起来,画册被高高举过头顶,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腕,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陈默举着相机站在一旁,镜头追随着我们的动作,快门声此起彼伏。风把我的头发吹到脸上,缠住了睫毛,林宇伸手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脸颊,像羽毛轻轻拂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和远处的蓝天白云。
“咳咳。” 陈默突然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他把相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刚才抓拍的画面:我和林宇在草地上抢画册,阳光洒在我们扬起的脸上,背景里风筝上的蜻蜓正展翅高飞。照片的角落,三只真实的蜻蜓正从河面掠过。
“拍得不错吧?” 陈默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洗出来给你。”
林宇凑过去看照片,立刻嚷嚷起来:“把我拍得太傻了!重拍重拍!” 他拉着我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一会儿学蜻蜓展翅,一会儿做鬼脸,陈默耐心地配合着,快门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粉紫色时,我们躺在草地上休息。林宇嘴里叼着根草茎,哼着不成调的歌;陈默把相机放在肚子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我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画了三个小人站在柳树下,头顶上盘旋着三只蜻蜓,翅膀上分别写着我们的名字首字母。
“等高中毕业,我们去拍真正的合照吧。” 我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就站在这里,和蜻蜓一起。”
“好啊!” 林宇立刻响应,坐起身拍了拍胸脯,“到时候我要穿最帅的西装,陈默你负责拍照,一定要把我们拍得比明星还好看!”
陈默点点头,把相机举起来对准天空:“会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笃定的温柔,像晚风拂过水面。
回家的路上,暮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林宇走在前面,背着我的画具包,风筝线轴在他手里转来转去;陈默和我并排走在后面,手里把玩着刚洗出来的照片。我偷偷看了一眼,照片背面有他清秀的字迹:“2015 年 9 月 12 日,风很大,蜻蜓飞得很高。”
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起我的衣角。我摸着画册最后一页的三个小人,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期待。那些藏在蜻蜓翅膀上的字母,像一个个小小的秘密,在这个蝉鸣渐歇的秋天,悄悄生根发芽。我知道,这个充满阳光和笑声的秘密基地,将会收藏更多属于我们的故事,而那些翅膀上的字母,终将在时光里,绽放出独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