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收容所内混乱的喧嚣!
那双穿透狰狞鬼面、牢牢锁定她的眼眸——冰冷、锐利、深不见底,如同寒潭深渊!云知意浑身僵直,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是他!真的是他!谢无咎!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站在简陋的木栅栏上,玄衣猎猎,如同降临人间的修罗。手中那把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黑色短弩,弩槽里,另一支带着诡异血纹的短箭正散发着致命的幽光,稳稳地对准了混乱的人群,尤其是那几个如临大敌、正欲扑向云知意的官兵!
“妖……妖人!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为首的吏员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自己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几个胆子稍大的兵丁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弩。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谢无咎眼中如同慢放的皮影。
“咻!咻咻!”
三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几乎连成一线!
三道黑色的死亡之影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三个举弩兵丁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了周围人满头满脸!尸体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
快!太快了!狠!太狠了!
绝对的武力碾压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人群的愤怒!哭喊声、叫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再无人敢向云知意投掷一块石头。
谢无咎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几具尸体上停留一秒,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几只蝼蚁。他的视线,始终钉在泥泞中那个狼狈不堪、满眼震惊和茫然的少女身上。
“走。”冰冷的声音透过鬼面传来,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绝对的意志。
云知意如梦初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重逢的震撼和身份的疑虑。她猛地扑向泥泞中那块冰冷沉重的玄冥令牌,一把抓起,紧紧攥在手心!那熟悉的冰冷触感,此刻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她挣扎着爬起身,不顾浑身的泥污和疼痛,跌跌撞撞地朝着谢无咎的方向冲去!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惊恐地让出一条通道。谢无咎从栅栏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盈无声,落在云知意身前。他没有看她,反手一甩,几枚细小的黑色弹丸射向人群和官兵聚集处!
“砰!砰!砰!”
弹丸炸开,爆发出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遮蔽了视线,引起一片剧烈的咳嗽和更大的混乱!
“走!”谢无咎低喝一声,一把抓住云知意纤细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冷有力,如同铁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她冲出了混乱的烟雾,没入了收容所外更浓重的夜色和瓢泼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瞬间模糊了视线。脚下是泥泞湿滑的田埂和荒草,身后是收容所方向隐约传来的混乱呼喊和越来越近的追兵马蹄声!
云知意被谢无咎拽着,在漆黑的雨夜里亡命狂奔!她的脚踝早已痛得麻木,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她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拖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那只冰冷手掌传来的巨大力道支撑着没有扑倒。
谢无咎的速度快得惊人,即使在暴雨泥泞中,也如履平地。他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荒僻难行的小径、沟渠、甚至直接涉过冰冷的溪流,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他沉默得可怕,除了急促的呼吸和衣袂破风声,再无半点声响。那冰冷的鬼面在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云知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和紧绷的戒备。他真的是她记忆中那个在破药庐里奄奄一息、会因为她一碗杏花糖水而放松一丝丝的少年吗?还是……眼前这个视人命如草芥、如同杀戮机器般的玄冥教主?
巨大的陌生感和恐惧感,伴随着身体的极限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不知奔逃了多久,身后的马蹄声和呼喝声似乎被风雨和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一些。谢无咎猛地停在一处废弃的砖窑洞口。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
他松开云知意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身后,确认暂时安全,才闪身进入洞中。云知意扶着冰冷的洞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和衣角不断滴落,让她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洞内一片漆黑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洞外哗啦啦的雨声。云知意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抱着膝盖,试图汲取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只有刺骨的寒冷。
黑暗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谢无咎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紧接着,“嚓”的一声轻响,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他点燃了一小截蜡烛头。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两人此刻的狼狈。
谢无咎背对着她,正脱下身上湿透的玄色外袍。烛光下,他穿着贴身的黑色劲装,肩背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但当他的动作牵扯到左肩时,云知意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肩胛处,那处曾被诡异青黑毒伤侵蚀的地方,衣料被撕裂,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色疤痕!疤痕的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青黑色!
他的伤……果然没有好透!九转还魂丹压制了寒毒,但伤势和余毒仍在!刚才的激烈战斗和亡命奔逃,显然又牵动了旧伤!
谢无咎似乎并未在意,他快速拧干外袍的水,又拿出一块相对干燥的布巾,擦拭着手中那把幽冷的短弩。烛光映照着他冰冷的鬼面,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令牌。”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洞内的死寂。不是询问,是命令。
云知意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玄冥令。她抬起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向那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后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冰冷锐利,深不见底,但此刻,在那冰冷的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还有……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的审视?
他记得她吗?记得那个在药王谷破药庐里给他送杏花糖水、差点被他杀死的女孩吗?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块依旧冰冷沉重的玄冥令,递了过去。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伸过来的、同样冰冷的手掌。
就在令牌落入他掌心的瞬间!
“嗡——!”
那块沉寂多时的玄冥令,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令牌中央的鬼面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幽冷的“冥”字边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妖异的血色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刺骨又带着强烈吸扯力的诡异波动,猛地从令牌中爆发开来!
云知意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手腕发麻,惊呼一声向后跌坐!
而握着令牌的谢无咎,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瞬间收缩!鬼面之下,似乎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他握紧令牌的手背上,青筋瞬间暴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血色光芒照亮了他鬼面下紧抿的唇角和额角瞬间渗出的细密冷汗!一股比洞外风雨更刺骨的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弥漫开来!
血色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同被吞噬般迅速黯淡下去,玄冥令恢复了冰冷沉重的死寂。但洞内那股刺骨的寒意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郁!
谢无咎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令牌,鬼面后的眼神变幻不定,充满了惊疑、困惑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握着令牌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令牌为何会在他触碰时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吸扯力……为何会引发他体内被九转还魂丹压制的寒毒产生如此剧烈的共鸣?!
他猛地抬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利刃般射向跌坐在地、惊魂未定的云知意!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血腥气的暴戾!
“你……”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到底是谁?这令牌……从何而来?!”
洞外,暴雨如注,冲刷着天地。
洞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之间骤然紧绷、如同弦断般的死寂。
冰冷的杀意与巨大的疑问,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无声碰撞。
云知意看着他眼中那陌生而危险的暴戾,感受着洞内弥漫的刺骨寒意,心沉到了谷底。
重逢的微光,似乎还未燃起,就已在这诡异的令牌异动和冰冷的质问中,摇摇欲坠,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