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幽绿色的光点,如同深渊巨兽缓缓睁开的冰冷竖瞳,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漆黑如墨的暗河水面上!死寂的岩洞内,只有暗河无声的流淌和云知意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心跳声。那两点绿光,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漠然,穿透幽绿苔藓营造的诡异氛围,牢牢锁定了瘫倒在浅滩岩石上的云知意!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扼住了她的呼吸!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毫无感情的审视,仿佛她只是一件物品,或者……猎物!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云知意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左脚踝的旧伤在冰冷岩石的刺激下猛地一抽,剧痛让她再次跌倒在地!断裂的肋骨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就在她挣扎之际——
“哗啦……哗啦……”
水声再次响起,不再是涟漪,而是某种沉重之物破水而出的声音!
在两点幽绿光点的下方,漆黑的河水如同粘稠的墨汁般被分开,一个僵硬、佝偻的身影缓缓从水中升起!水流顺着他破败的衣衫和纠结的头发滑落,发出令人牙酸的滴答声。惨绿色的荧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衣衫褴褛,沾满淤泥和水藻,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被水浸泡许久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诡异的、如同盐霜凝结的白色结晶!
而当云知意的目光终于聚焦到那身影的脸上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那张脸……虽然被泥污和盐霜覆盖了大半,虽然僵硬扭曲得如同劣质的木偶,但那熟悉的五官轮廓……那曾经带着憨厚笑容的脸庞……
“阿……阿盐?!”云知意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不可能!阿盐!那个在江南疫区忠心耿耿跟着她、帮她熬药照顾病人、最后在混乱中与她失散的哑巴药童阿盐!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药王谷地底深处的暗河里?!而且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然而,眼前的“阿盐”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那双代替了眼睛的幽绿光点,冰冷地、毫无生气地“注视”着她。他的嘴角,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的弧度,缓缓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充满了纯粹恶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找……到……你……了……”一个冰冷、平板、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从“阿盐”僵硬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刺穿云知意的耳膜!
这声音……这语调……和之前在石缝外听到的一模一样!是那个占据阿盐身体的邪物——“盐魄”!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悲伤如同两股洪流,瞬间将云知意淹没!阿盐……她可怜的、忠厚的阿盐!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这种被邪物操控的怪物!
“阿盐!是我!云知意!”她强忍着恐惧和悲痛,嘶声喊道,试图唤醒他哪怕一丝神智,“醒醒!你看看我!”
“嗬……嗬……”回应她的,只有“阿盐”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嘶鸣。他僵硬的身体开始移动,带着粘稠的水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踏上了浅滩的岩石,向着云知意逼近!沉重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嗒…嗒…嗒…”的催命声响,在空旷的岩洞里回荡。那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云知意!
跑!必须跑!离开这片浅滩!
云知意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退路已绝!前方是步步紧逼的怪物“阿盐”,侧面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暗河!
“阿盐”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她,僵硬的手臂缓缓抬起,沾满淤泥和盐霜、指关节扭曲变形的手,如同索命的鬼爪,向着她的脖颈伸来!冰冷的腥气扑面而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云知意!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里只有半块干枯的杏花糕和几枚冰冷的铜钱!她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就在那冰冷僵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金属与骨骼共振般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从云知意怀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频率,瞬间打破了岩洞内死寂的压迫感!
是那个装着“九死还魂草”的青铜匣!
它再次苏醒了!
云知意浑身剧震!她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个冰冷的青铜匣……正在剧烈地震动!散发出惊人的热量!仿佛里面的东西感应到了外界的邪异气息,正在愤怒地咆哮、反抗!
嗡鸣声持续着,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韵律,与地下暗河那无声的流淌形成了诡异的对抗!
步步逼近的“阿盐”,动作猛地一僵!那双幽绿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纯粹的恶意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呃啊……!”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阿盐”僵硬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收回伸向云知意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头颅(或者说那两点幽绿光芒所在的位置),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僵硬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扭曲的痛苦之色!
青铜匣的嗡鸣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那奇异的韵律如同无形的波纹,在岩洞内扩散!
“阿盐”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踉跄着向后退去,那双幽绿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云知意,充满了不甘与暴怒,但身体却在青铜匣的嗡鸣声中不受控制地后退!仿佛那声音对他而言是穿脑的魔音!
云知意惊魂未定地紧捂着怀中持续发出微弱嗡鸣和灼热的青铜匣,感受着那仿佛拥有生命的震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匣子……再次救了她!它果然能克制这恐怖的“盐魄”!
趁着“阿盐”被青铜匣惊退、痛苦嘶吼的间隙,云知意强忍伤痛,挣扎着爬起,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寻找生路。暗河对面那个狭窄的通道入口是唯一的选择!但如何渡过这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暗河?
她的目光扫过浅滩,再次落在那本浸泡在浅滩黑水里的残破手札上。书页散开,被污浊的黑水浸透。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借着岩壁上幽绿苔藓的微光,她似乎看到其中一页被水浸湿后,显露出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淡金色的纹路?
是隐藏的字迹?!还是某种特殊的药水配方被水激活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此刻根本无暇细究!她必须立刻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暗河靠近对岸的岩壁下,似乎……半沉半浮着几块相对平坦的黑色礁石?像是一条断断续续、通往对岸通道的“跳板”!
没有时间犹豫了!“阿盐”喉咙里的嘶吼声越来越狂暴,显然那痛苦正在加剧他的愤怒,青铜匣的威慑随时可能失效!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滚烫震动的青铜匣,猛地冲向浅滩边缘,看准最近的一块黑色礁石,纵身一跃!
“噗通!”
冰冷的黑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礁石湿滑无比,她险险稳住身形,不敢停留,立刻扑向下一块稍远些的礁石!
跳跃!湿滑!冰冷!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断裂的肋骨在剧烈运动中传来钻心的痛楚,左脚踝的旧伤更是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楚和恐惧都化作求生的力量!怀中的青铜匣持续发出嗡鸣和灼热,仿佛在为她提供着某种支撑和指引。
身后,“阿盐”发出了一声充满暴戾的咆哮!显然,云知意的逃脱彻底激怒了他!他不再顾忌那令他痛苦的嗡鸣,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入暗河之中!漆黑的水花四溅!他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劈开墨色的水流,直追而来!那两点幽绿的光点在黑水中如同索命的鬼火,急速逼近!
快!再快一点!
云知意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拼尽全力,连续跳跃过几块礁石,离对岸的通道入口只有最后两块礁石的距离了!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她踏上倒数第二块礁石,准备跃向最后一块、也是最靠近岸边的那块礁石时——
异变陡生!
那块看似稳固的黑色礁石,在她落脚的瞬间,竟然猛地向下一沉!不,那不是礁石!那分明是一头潜伏在水下的、覆盖着厚厚淤泥和甲壳的庞然大物的脊背!
“哗啦——!!!”
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一个狰狞的、长满倒刺和吸盘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水虿般的巨大口器,猛地从黑水中探出!带着浓烈的腥风和令人作呕的粘液,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向着立足不稳的云知意当头噬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