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的死寂,被那清越的颤音彻底撕裂。青铜匣的金光与深蓝贝壳的银芒激烈交融,投射在湿漉漉的岩壁上,光怪陆离,如同远古神灵的呓语壁画。贝壳上那些玄奥的银色纹路仿佛拥有了生命,在虚空中流淌、延展,与青铜匣匣面古老的金色花纹严丝合缝地嵌合、对接!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而和谐的共鸣感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仿佛尘封万年的锁钥终于寻回了契合的匙孔!
云知意僵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贝壳冰凉而神秘的表面,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撼压过了身体的冰冷与伤痛,只剩下眼前这超越理解的神异景象。阿月身上,为何会有与青铜匣产生如此强烈共鸣之物?这贝壳是什么?钥匙?谢无咎临死前嘶吼的那个模糊音节,指的就是这个?!
“嗡……”
共鸣持续了片刻,光芒逐渐趋于稳定。青铜匣不再剧烈震动,而是散发出一种更加温润、更加深邃的金辉,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深蓝贝壳上的银纹也不再躁动,安静地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与匣面的金纹形成完美的呼应,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
光芒映照下,阿月青紫色的小脸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但那些盘踞在她皮肤下的青绿色脉络依旧狰狞,散发着冰冷的邪恶气息。
云知意猛地回过神!救阿月要紧!这神奇的共鸣或许能压制盐蚀,但阿月体内的侵蚀仍在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与匣子共鸣的贝壳放在阿月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然后,她再次拿起剩下的药糊,更加仔细地涂抹在阿月被盐蚀最严重的部位。
这一次,药糊接触到青绿色皮肤时,“滋滋”声明显减弱了,冒起的青烟也淡薄了许多。阿月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若有若无,而是有了一丝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起伏!
贝壳与青铜匣共鸣散发的柔和光晕,似乎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压制、驱散着盐主残留在阿月体内的邪恶侵蚀之力!
云知意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她不敢停歇,继续处理伤口,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地下暗河在溶洞深处奔流不息,发出沉闷的轰鸣。青铜匣的金光如同孤灯,照亮了她们所在的这片浅滩,但更远处的黑暗依旧深不可测,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确认阿月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云知意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和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她被暗河冲撞,又经历了洞穴崩塌和盐主力量的冲击,身上多处擦伤、淤青,肋骨处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可能已经骨裂。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走仅存的热量,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必须生火!否则不等救活阿月,她自己就会先死于失温。
借着青铜匣稳定的金光,云知意在浅滩边缘摸索。幸运的是,这里并非全是光秃秃的岩石。她找到了一些被水流冲积过来的、相对干燥的枯枝和苔藓团。又在靠近岩壁的地方,发现了几处前人(或许是误入此地的渔夫或难民)留下的简陋痕迹:几块垒起的石头围成的火塘残迹,里面还有未燃尽的黑色炭块!
这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她迅速收集枯枝苔藓,用最原始的燧石(幸好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早已被水泡烂)艰难地敲击点火。火星溅在干燥的苔藓上,冒起青烟。她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如同呵护最珍贵的火种。终于,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苗跳跃着升起,贪婪地吞噬着枯枝,驱散了溶洞中令人绝望的阴冷和黑暗。
篝火噼啪作响,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云知意将阿月挪到火堆旁,用烤得半干的衣物盖住她冰冷的身体。她自己则脱下湿透的外衣,架在火堆旁烘烤,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忍受着寒冷处理自己的伤势。肋骨处的剧痛让她动作艰难,她只能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缠绕固定,再用仅剩的药粉敷在几处较深的擦伤上。
温暖的火光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跳跃的火焰映照下阿月苍白的小脸,以及她胸口那枚与青铜匣交相辉映的深蓝贝壳。谢无咎最后被幽绿漩涡吞噬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那飞溅的滚烫鲜血,那绝望的嘶吼,那推向她的残破身躯……
“钥匙……”她无意识地低喃出声。是这贝壳吗?他拼死送出的信息,就是为了这个?他又是如何知道阿月身上有这东西?他和阿月……或者说,和这贝壳背后代表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的谜团如同溶洞深处盘踞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这团乱麻,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让她很快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沙沙”声,将云知意从混沌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在火光下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声音来自暗河方向!
借着篝火和青铜匣的光芒,她清晰地看到,靠近水边的湿滑岩石上,正有十几条……东西……从暗黑的水中缓缓爬上岸!
那东西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外形扭曲如同放大的、没有眼睛的深海蠕虫!它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闪烁着幽绿微光的盐晶颗粒!正是昨夜祭坛废墟上出现的盐仆残骸!它们似乎被火光、或者更可能是被青铜匣与贝壳共鸣散发的能量波动所吸引,正蠕动着、无声地向她和阿月所在的位置包围过来!空气中弥漫开那股熟悉的、带着腐朽咸香和死亡气息的邪恶味道!
“该死!”云知意心中警铃大作!这些鬼东西竟然追到了地下暗河!是盐主不死不休的追杀?还是感应到了阿月体内残存的侵蚀之力?
她迅速抓起手边的药锄和仅剩的几根淬毒银针,挡在昏迷的阿月身前。青铜匣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散发的金光变得锐利了几分,与贝壳的银芒交织,形成一圈微弱却坚定的光晕,将她和阿月笼罩在内。
那些盐仆残骸似乎对这光晕有所忌惮,在距离光晕几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扭曲蠕动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饥饿的蛇群。它们体表的幽绿盐晶明灭不定,似乎在积蓄力量,或者等待指令。
对峙!无声的死亡对峙在溶洞中弥漫!
云知意握紧武器,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知道,一旦光晕的守护被突破,以她现在的状态和阿月的昏迷,面对这些不惧刀枪、只惧青铜匣力量的邪物,绝无生路!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盐仆残骸群中,一条体型稍大、身上盐晶光芒更盛的个体,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蓄力的弹簧!它体表的幽绿盐晶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紧接着,一股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幽绿“盐涎”,如同离弦之箭,从它那没有口器的前端喷射而出,狠狠射向守护光晕!
“嗤——!!!”
盐涎撞击在光晕上,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金光与银芒疯狂闪烁、抵抗!被阻挡的盐涎溅落在地面的岩石上,瞬间冒起白烟,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一击仿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其他的盐仆残骸也纷纷弓起身躯,体表盐晶闪烁,一道道致命的幽绿盐涎如同毒蛇吐信,密集地射向守护光晕!
“嗤嗤嗤嗤——!!!”
密集的腐蚀声如同死亡的潮音!守护光晕在暴雨般的攻击下剧烈震颤、明灭不定!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云知意甚至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屏障在哀鸣、在变薄!青铜匣在她胸口剧烈震动,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仿佛在透支力量维持这最后的防线!
不能再等了!一旦光晕破碎,她们瞬间就会被腐蚀成一堆白骨!
云知意眼中寒光爆射!她看准一个盐涎喷射的间隙,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窜出光晕笼罩的范围!药锄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那条带头攻击的、体型稍大的盐仆残骸!
“噗!”
药锄精准地劈中了那灰白扭曲的身躯!但触感却如同砍进了坚韧的橡胶!药锄仅仅没入小半,就被一股滑腻的阻力死死卡住!那盐仆残骸受创,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直刺灵魂),伤口处喷溅出粘稠的、同样带有腐蚀性的灰绿色体液!同时,它身体猛地一扭,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药锄传来,几乎将云知意带倒!
与此同时,旁边几条盐仆的幽绿盐涎,如同毒蛇般向她射来!
云知意当机立断,猛地松开药锄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几道致命的盐涎擦着她的鼻尖和衣角射过,打在身后的岩壁上,蚀出深深的孔洞!
她在倒地的瞬间,袖中寒光一闪!三根淬毒银针如同追魂夺魄的闪电,精准地射入了三条正在蓄力喷射的盐仆残骸头部(如果那能称之为头)!
“嘶——!”
被银针射中的盐仆残骸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体表的幽绿盐晶光芒急速黯淡、熄灭,如同被抽走了生命之源,迅速瘫软下去,化为一滩粘稠腥臭的灰绿色泥浆!
有效!淬毒的银针对它们有奇效!
这个发现让云知意精神一振!她顾不上狼狈,就地翻滚,避开又一轮盐涎攒射,同时双手连扬!仅剩的几根淬毒银针化作夺命寒星,精准地射向最近的几条盐仆!
“嘶嘶嘶!”
又有三条盐仆在毒针下抽搐着化为泥浆!
盐仆的数量锐减,攻势为之一滞。但云知意的银针也已耗尽!她手中只剩下那把砍进第一条盐仆身体里的药锄!
那条体型稍大的盐仆似乎被激怒了,它猛地将身体从药锄上挣脱(带出一片腥臭的体液),灰白的躯体疯狂蠕动,体表的幽绿盐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比之前粗壮数倍、蕴含着恐怖腐蚀和冰寒能量的幽绿盐涎,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射向刚刚从地上爬起的云知意!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云知意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守护着阿月的青铜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致命的危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金光!这金光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愤怒与守护的决绝!它瞬间脱离了阿月胸口,如同有生命般,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光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道射向云知意的恐怖幽绿盐涎!
“轰——!!!”
金与绿的猛烈碰撞!如同陨石撞击!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在溶洞中炸开!气浪将云知意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那条发动攻击的盐仆残骸首当其冲,在爆炸的冲击和金光的神圣净化力量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汽化消散!周围几条稍小的盐仆也被波及,惨叫着化为灰烬泥浆!
金光与幽绿光芒同时湮灭。青铜匣在空中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哐当”一声掉落在云知意不远处的碎石滩上,匣身的光芒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块冰冷普通的青铜块。而阿月胸口那枚深蓝贝壳,银芒也黯淡下去,变得平平无奇。
溶洞中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篝火在噼啪燃烧,映照着满地腥臭的灰绿色泥浆和狼藉的战场。
云知意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肋骨的剧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她看向掉落在不远处的青铜匣,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担忧。匣子为了救她,似乎耗尽了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咔嚓”声,从她身边传来。
她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昏迷中的阿月,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胸口那枚深蓝贝壳黯淡无光,但她裸露的皮肤下,那些原本被光晕压制住的青绿色脉络,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骤然疯狂扭动、蔓延、凸起!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细小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盐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更可怕的是,阿月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疯狂转动!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向溶洞深处暗河流淌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非人般冰冷空洞的呓语,如同被某种存在强行灌注的低语:
“…盐主…未死…”
“…钥匙…归位…”
“…通道…在…水下…”
“…找到…石匣…否则…潮汐…吞噬…一切…”
呓语断断续续,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死寂的溶洞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