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主…真正的…王座…在…下面…”
阿月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惊雷在云知意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她猛地抬头,眼前那片波光粼粼的绿洲幻象瞬间扭曲、崩塌!清澈的湖水化作翻滚的、粘稠的沥青状黑暗,青翠的草木扭曲成嶙峋的黑色水晶簇,鸟鸣化为无数怨魂的尖啸!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无尽贪婪的沉渊气息,如同无形的巨口,从那虚幻“湖底”的黑暗深处喷涌而出,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
“呃啊!”云知意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脑海,眼前金星乱冒,踉跄着后退,紧紧抱住怀中因痛苦而痉挛的阿月!背上昏迷的小豆子也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皮肤下那隐去的暗红纹路再次浮现,如同被沉渊气息引动!
幻象崩塌,露出盐壳地的残酷本相——龟裂的灰白死地,毒辣的烈日,以及前方那条巨大盐壳裂缝深处,正不断弥漫出的、如同实质般粘稠的灰黑色雾气!那雾气翻滚着,隐约勾勒出宫殿的尖顶、扭曲的回廊、巨大的骸骨王座…正是阿月意念中那沉渊宫的投影!蜃气!能将人心最深处的渴望扭曲成致命陷阱的沉渊蜃气!
冷汗瞬间浸透了云知意的后背。若非阿月最后关头那丝清明的示警,她们三人此刻恐怕已踏入那片虚幻的绿洲,成为沉渊宫入口的祭品!
逃!必须立刻远离这蜃气源头!
她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带来一丝清明。她甚至顾不上查看阿月和小豆子的状况,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背着小豆子,抱着阿月,转身朝着与裂缝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奔逃!脚下坚硬滚烫的盐壳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身后,那沉渊蜃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无声无息地蔓延、追赶,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奔逃不知多久,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的盐壳地似乎永无尽头,灰白死寂,只有扭曲的热浪在视野中晃动。身后沉渊蜃气带来的冰冷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云知意丝毫不敢放松。
就在这时!
“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大地在呻吟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云知意猛地抬头,只见西面的地平线上,一道连接天地的、遮天蔽日的黄褐色巨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她们的方向滚滚压来!
沙暴!
沙漠中最恐怖的天灾之一!
狂风卷起亿万吨黄沙,形成的沙墙高达百丈,如同吞噬一切的洪荒巨兽!沙墙前端,无数沙砾被狂风加速到极致,形成一片高速移动的、如同无数细小刀刃组成的死亡沙幕!所过之处,连坚硬的盐壳都被生生刮去一层!
前有沙暴,后有沉渊蜃气!真正的绝境!
云知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环顾四周,目光绝望地扫过平坦空旷、毫无遮蔽的盐壳地。无处可躲!
背上的小豆子似乎也被这天地之威惊醒,发出惊恐的呜咽。怀中的阿月依旧在痛苦地痉挛,眉心的暗红印记明灭不定。
沙暴的轰鸣如同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狂风卷起的沙砾已经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知意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侧前方不远处,一处因盐壳塌陷形成的、不起眼的斜坡!斜坡底部,似乎隐藏着一个被风沙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在漫天沙尘中极难发现!
最后的希望!
云知意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不再犹豫,抱着阿月,背着小豆子,朝着那洞口发足狂奔!狂风几乎要将她掀飞,细密的沙砾如同子弹般击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沙暴死亡沙幕那灼热的气流!
“噗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那黑黢黢的洞口!几乎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
“轰——!!!”
恐怖的沙暴如同巨浪般狠狠拍打在洞外的盐壳地上!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震颤!洞口瞬间被狂涌入的沙尘淹没了一半,光线骤然黯淡!狂风在洞口外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沙砾如同瀑布般从洞口上方倾泻而下!
云知意蜷缩在洞口最深处,用身体死死护住阿月和小豆子,后背承受着沙砾的冲击和狂风的撕扯。洞口在迅速缩小,沙尘弥漫,几乎令人窒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住!撑到沙暴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洞外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尖啸声终于开始减弱,倾泻的沙砾也渐渐稀少。洞口被沙尘堵住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和呛人的尘土气息。
暂时…安全了?
云知意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满嘴的沙尘。她挣扎着坐起身,借着洞口缝隙透入的微光,打量这个狭小的避难所。
这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盐窟。洞壁并非岩石,而是由层层叠叠、半透明的巨大盐晶构成,在微光下散发着朦胧的灰白光泽。空间不大,仅能容纳四五人蜷缩。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咸腥和尘土味。
背上的小豆子已经再次陷入昏迷,呼吸微弱滚烫。怀中的阿月,痉挛似乎停止了,但眉心的暗红印记却比之前更加清晰,如同凝固的血痂,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微光。更让云知意心惊的是,阿月原本冰冷的手,此刻竟变得异常灼热!
云知意小心翼翼地将阿月和小豆子并排放在相对干燥的盐晶地面上。她撕下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沾湿了水囊里仅存的几滴混着沙尘的水,擦拭小豆子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盐晶洞壁上,肋骨的剧痛和全身的酸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身体的巨大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她们撑不了多久了。
她强打精神,目光扫过这个小小的盐窟。洞壁的盐晶层层叠叠,有些地方晶莹剔透,有些则包裹着深褐色的杂质,如同凝固的琥珀。洞窟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就在她考虑是否要冒险向深处探索时——
“咚…咚…咚…”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搏动声,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盐窟中响起!
声音的源头…似乎来自洞壁深处!
云知意瞬间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盐晶洞壁上!
“咚…咚…咚…”
声音更加清晰了!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带动着整个盐窟的盐晶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这绝不是风沙或地质运动能产生的声音!这感觉…就像有什么巨大的生命体,沉睡在这片盐壳地底深处,而她们,正紧贴着它的心脏!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随着这搏动声的传来,她怀中阿月那灼热的身体,眉心的暗红印记,竟然如同呼应般,同步地亮起微弱的光芒!阿月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再次剧烈地转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带着痛苦和某种奇异渴望的咕哝声!
而旁边昏迷的小豆子,皮肤下那暗红的金属纹路也再次浮现,随着那“咚咚”的心跳声明灭不定!他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纯真和令人心寒的诡异,在寂静的盐窟中轻轻响起:
“听…它在叫我…”
“…好大的…摇篮…”
“…想…进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