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窟死寂,唯有洞壁深处那沉重如巨兽心跳的“咚…咚…”搏动声,如同无形的鼓槌,敲击在云知意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怀中阿月眉心暗红印记同步闪烁,滚烫的体温灼烧着云知意的肌肤。小豆子无意识的呓语“摇篮…想进去…”更添森森鬼气。
干渴如同附骨之蛆,疯狂撕咬着云知意的意志。水!没有水,她们撑不过半日!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诡异的心跳和怀中阿月滚烫的躯体,将最后一丝力气灌注于双眼,借着洞口缝隙透入的惨白微光,一寸寸扫视着冰冷的盐晶洞壁。
洞壁由层层叠叠的巨大盐晶构成,灰白半透明,夹杂着深褐色的杂质带,如同凝固的泪痕。空气浑浊咸腥,唯一的湿气似乎就来自那搏动的深处。云知意强撑着站起身,肋骨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扶着冰冷的盐壁,指尖划过那些坚硬锋利的晶簇边缘,试图寻找哪怕一丝凝结的水痕。
没有。只有干燥的盐末和刺骨的寒意。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就在她几乎放弃之际,指尖触及洞壁高处一块异常光滑、呈半透明琥珀色的盐晶。这块盐晶内部,包裹着一小片深绿色的、类似苔藓的干枯植物残骸,而在晶体的最底部,靠近洞壁连接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湿润反光!
是水?还是错觉?
云知意踮起脚尖,不顾肋骨的剧痛,用锋利的碎石边缘,小心翼翼地刮蹭那块琥珀色盐晶的底部边缘。
“沙…沙…”
细微的盐晶粉末簌簌落下。
突然!
一滴!
一滴极其微小、却晶莹剔透的水珠,如同沉睡的珍珠,从被刮蹭开的微小缝隙中,缓缓沁了出来!悬挂在盐晶边缘,在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水!是真的水!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绝望!云知意小心翼翼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相对干净的布条一角凑近那滴水珠。水珠被布条迅速吸收,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她如法炮制,耐心地、一点一点刮蹭着那道细微的缝隙,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叩拜甘霖。每一滴微小的水珠,都如同生命的琼浆,被她用布条贪婪地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布条终于被浸透了一小块,散发着清冽纯净的气息,没有一丝咸味!这水,竟是从盐晶深处沁出的、纯净的淡水!
云知意立刻回到阿月和小豆子身边。她先小心地将湿润的布角凑近小豆子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气息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小豆子紧闭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起来,本能地吮吸着布条上珍贵的水分。
“唔…”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呻吟从小豆子口中逸出。他那青灰色的小脸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皮肤下躁动的暗红纹路也暂时平复下去。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的茫然迅速被虚弱和残留的恐惧取代。“云…云先生?”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大眼睛里映出云知意疲惫染血的脸庞,“阿月…姐姐?”他挣扎着想扭头去看旁边的阿月。
“别动,小豆子。”云知意按住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温柔,“我们都还在。喝点水。”她将湿润的布角再次凑到他唇边。
小豆子贪婪地吮吸着,几滴珍贵的淡水滑入喉咙,滋润着火烧般的灼痛。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大眼睛环顾着这个由奇异盐晶构成的洞穴,充满了后怕和疑惑:“我们…在哪里?那个…那个会发光的大洞…好可怕…”
“我们在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云知意避开了沉渊宫的可怕真相,轻轻抚摸着他汗湿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嘴里还疼吗?”她指的是他咬碎碎片时受的伤。
小豆子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内侧的伤口,小脸皱了一下:“还…还有点疼。但是…肚子里…”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有个小石头…凉凉的…又不凉了…”他显然无法描述体内那块青铜碎片的诡异感觉。
云知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事,可能是吓到了。好好休息。”她将吸饱水的布条小心地撕下最湿润的部分,挤出几滴珍贵的水珠,极其缓慢地滴入阿月干裂的唇缝。阿月毫无意识的吞咽着,滚烫的体温似乎稍降一丝,眉心那暗红的印记依旧沉寂,但闪烁的频率似乎…与洞壁深处那“咚咚”的心跳声,更加同步了。
就在云知意稍稍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收集那涓滴渗出的“盐髓”之水时——
“沙沙…沙沙…”
一阵密集的、如同无数细小节肢在盐壳上爬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洞口被沙尘半掩的缝隙外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云知意瞬间汗毛倒竖!她猛地扑到洞口缝隙处,透过堆积的沙尘和狭窄的视野,向外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只见洞外的盐壳地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灰白色“小东西”!正是之前见到的那种拳头大小、覆盖盐晶外壳、长着节肢腿和黑曜石晶簇眼睛的奇异生物!它们如同朝圣的蚁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目标明确地朝着云知意她们藏身的这个盐窟洞口爬来!
这些盐晶生物似乎对洞内的人毫无敌意,只是沉默而执着地前进着。它们爬过滚烫的盐壳,来到洞口堆积的沙尘前,并没有试图清理或进入,而是…停了下来!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的盐晶生物,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调整了方向。它们不再面对洞口,而是…将身体前端那两个黑曜石般的晶簇“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洞窟深处!那方向,正是洞壁深处传来沉重心跳声的源头!
它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朝着那搏动的核心,低伏下覆盖着盐晶的身躯!无数细小的节肢腿轻轻叩击着盐壳地面,发出整齐而富有韵律的“沙沙”声,仿佛在…朝拜!在…祈祷!
整个盐窟内外,陷入一种死寂而诡异的氛围中。洞内是沉重的心跳,洞外是无数盐晶生物无声的朝觐。
这诡异的朝拜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
洞壁深处那沉重缓慢的“咚咚”心跳声,毫无征兆地加速了!
“咚!咚!咚!”
如同擂响的战鼓,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沉重!整个盐窟剧烈地震颤起来!洞顶和洞壁的盐晶簌簌落下,发出细碎的崩裂声!
洞外,那些朝拜的盐晶生物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覆盖的盐晶外壳上,那些蜂窝状的孔洞中,猛地喷射出大量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白色粉尘!粉尘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汇聚成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咸腥气息的白色雾气,无视了堵住洞口的沙尘,丝丝缕缕地渗透进盐窟之中!
白色雾气涌入盐窟,并未扩散,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涌向洞壁深处、心跳声传来的方向!雾气接触到那处的盐晶洞壁,竟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被迅速吸收!
随着白色雾气的疯狂涌入和吸收,洞壁深处那急促的心跳声变得更加狂野!同时,一种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咔嚓…咔嚓…”
那是…晶体生长、碎裂、重塑的声音!
在云知意惊骇的目光中,那处被白雾疯狂涌入的洞壁,灰白色的盐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厚重!颜色迅速加深,从灰白变成深褐,再变成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并且疯狂地向内增生、堆积!
仅仅几个呼吸间,那处洞壁竟已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盐晶茧!茧体表面布满了虬结扭曲的纹路,内部隐约透出粘稠的、暗红与漆黑交织的流动光芒!那沉重的、如同战鼓般的心跳声,正是从这不断搏动、生长的巨大晶茧中传出!
“咚!咚!咚!”
晶茧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内部粘稠光芒的剧烈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挣扎,迫不及待地想要破茧而出!一股远比沉渊蜃气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贪婪的邪恶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从那搏动的晶茧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盐窟!
这股意志冰冷地扫过蜷缩在角落的三人。阿月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不再是暗蓝,而是变成了两个疯狂旋转的、充满狂热与臣服的暗红漩涡!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想要挣扎站起,朝着晶茧的方向顶礼膜拜!
而云知意背上的小豆子,更是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他皮肤下那些暗红的金属纹路瞬间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他小小的身体痛苦地弓起,双手死死捂住肚子,仿佛体内的碎片正在疯狂地灼烧、共鸣!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非人的渴望,尖叫声撕裂了晶茧搏动的轰鸣:
“痛!好痛!它…它在叫我!”
“出来!让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