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晶生物叩击的韵律如同古老的安魂曲,“哒…哒…哒…哒哒…” 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与净化光阵流淌的乳金光芒奇异地共鸣着。这韵律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不仅让小豆子眼中深切的恐惧渐渐沉淀,蜷缩的身体微微放松,更让阿月清晰地感觉到——那持续从云知意残躯中汲取生命本源的“燃烧感”,竟真的微弱了一丝!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罩上了一层薄纱,虽依旧飘摇,消耗却缓了下来。
希望如同石缝中渗出的清泉,滋润着阿月干涸的心田。她强撑着剧痛和虚弱,小心翼翼地收回按在盐晶地面、已然麻木的手。指尖离开云知意冰冷皮肤的刹那,光阵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在盐晶生物持续的韵律叩击中稳定下来。这奇异的“调律”,竟能部分替代她作为力量引导者的角色,暂时维系着光阵的运转!
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弥足珍贵。
阿月挣扎着坐起,背靠冰冷的盐晶洞壁,剧烈地喘息。目光扫过云知意青灰塌陷、仅存微弱呼吸的脸庞,扫过小豆子带着泪痕、却已不再惊惶的小脸,最后落在自己沾满血污和沙尘的双手上。
生存!必须找到维系生存的资源!
水!食物!还有…维持光阵、延缓云知意生命流逝的方法!
她想起了之前收集“盐髓之水”的那块琥珀色盐晶。那块盐晶内部包裹的深绿色苔藓残骸…星苔!遗迹自净衍生物!蕴含着纯净的生命能量!它是否能被重新激活?是否能成为这光阵的补充能源?
这个念头如同火花,瞬间点燃。
“小豆子,”阿月的声音沙哑却尽量放柔,“帮阿月姐姐…看着洞口那些‘小石头’,如果它们…不唱歌了,或者…有别的动静,立刻告诉我,好吗?”
小豆子用力点头,大眼睛里充满了认真:“嗯!我看着!”他立刻转过身,面朝洞口缝隙,像一只警惕的小兽,紧紧盯着外面那些有节奏叩击的盐晶生物。
阿月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艰难地挪到那块琥珀色盐晶下方。她踮起脚,用锋利的碎石边缘,极其小心地刮蹭、清理着盐晶表面,尤其是包裹着干枯星苔残骸的区域。她需要更多的样本!
盐晶粉末簌簌落下。几片深绿色的、极其细小的苔藓碎片被她小心地刮落下来,落在掌心。碎片早已干枯脆硬,失去了所有生机。阿月尝试着将一点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难道不行?
就在她失望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洞顶——那里,净化光阵乳金色的光芒正柔和地流淌而过。
光阵…蕴含星苔净化之力…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掌心几片干枯的星苔碎片,轻轻放在身下流转着乳金光芒的盐晶纹路上!
奇迹发生了!
那几片毫无生机的枯苔碎片,在接触到光阵流淌的乳金光芒的刹那,如同久旱的枯草遇到了甘霖,瞬间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墨绿色光点!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碎片表面干枯的纹理似乎都舒展了一丝,散发出微弱的、带着雨后泥土清香的生机气息!
它们…在吸收光阵的力量?或者说…光阵的力量,激活了它们残存的生命本质?
阿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立刻如法炮制,将收集到的所有干枯星苔碎片,都小心地放置在光阵脉络流转的节点上。碎片如同沉睡的种子,在乳金光芒的浸润下,纷纷亮起了微弱的墨绿光点,如同镶嵌在光阵中的细小星辰!
更让她惊喜的是,当这些“星辰”亮起,光阵本身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稳定!那温暖的光芒中,融入了一丝属于星苔的纯净生命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阿月敏锐地感觉到,光阵对云知意生命本源的汲取,似乎又放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有希望!星苔的残骸能与光阵共鸣,成为它的补充!
“阿月姐姐…它们还在唱…”小豆子小声地报告着,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洞口。
“好…小豆子真棒…”阿月回应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她看着那些在光阵中亮起的星苔碎片,又看了看小豆子单薄的背影,一个念头浮现。
她小心地捻起一小片亮着微弱墨绿光点的星苔碎片,走到小豆子身边。“小豆子,伸手。”
小豆子疑惑地转过身,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阿月将那片温润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星苔碎片轻轻放在他掌心。“握着它…别弄丢了…感觉…怎么样?”
小豆子好奇地看着掌心那点微弱的墨绿光芒,小手小心翼翼地合拢。片刻后,他抬起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暖暖的…阿月姐姐…像…像云先生给我喝的温水…肚子里…那个凉凉的小石头…好像…也不那么闹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果然!星苔的净化生机之力,对小豆子体内蛰伏的沉渊意志碎片,也有微弱的安抚和压制作用!
阿月精神一振!她立刻将更多的星苔碎片收集起来,用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包裹,分成两份。一份放在光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维持光阵的稳定和补充。另一份则交给小豆子。
“小豆子,这个…很重要。”她指着那包碎片,“感觉肚子里的小石头闹得厉害…或者…心里突然很害怕的时候,就握紧它,好吗?”
小豆子用力点头,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护身符:“嗯!我保护好它!不让坏东西闹!”
看着小豆子抱着星苔布包,又转身认真“监视”洞口生物的模样,阿月心中稍安。她回到云知意身边,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沾湿了石洼里仅存的几滴浑浊盐水(沙暴涌入时积存),极其轻柔地擦拭云知意干裂起皮的嘴唇和脸颊上的血污。每一次触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都让她心头沉重。
“水…要…水…”小豆子舔着同样干裂的嘴唇,小声地嘟囔着,大眼睛渴望地看着阿月擦拭的动作,又不敢多要。
阿月看着石洼底部那浅浅一层浑浊的水,又看看云知意和小豆子,心沉了下去。这点水,杯水车薪。
就在阿月为水源发愁之际,洞口外盐晶生物的叩击韵律,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变化!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节奏变得更快、更急促,带着一种…焦灼和指引的意味!
阿月和小豆子同时警觉地望向洞口!
只见那些盐晶生物停止了原地叩击,它们覆盖着盐晶的身体微微调整方向,将前端那两个黑曜石般的晶簇“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洞窟的深处——那面之前凝结过巨大暗红晶茧、如今只剩下破碎晶簇和污秽残留的洞壁方向!
紧接着,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盐晶生物身上的那些蜂窝状孔洞中,再次喷射出大量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白色粉尘!粉尘并未形成雾气,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气流引导,汇聚成一条细细的、闪烁着微光的“星尘之线”!这条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射向洞窟深处那面残破的洞壁,射向一块半埋在污秽晶簇残骸中的、颜色格外深邃的暗褐色盐晶!
粉尘接触到那块暗褐色盐晶的刹那,盐晶表面猛地亮起一道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暗蓝色光痕!那光痕的形状…阿月绝不会认错!如同被利爪撕裂的、残月般的印痕!正是她记忆中,沉渊宫入口处那块巨大星髓结晶上…被盐主污秽侵蚀撕裂的伤痕印记!
是它!那块星髓结晶的投影?或者说…这块暗褐色盐晶,是感应星髓结晶状态的某种…地脉信标?!
阿月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难道…星髓结晶的处境恶化了?那道伤痕在扩大?盐主的侵蚀加剧了?
随着光痕的明灭,盐晶生物身上的白色粉尘喷射得更加汹涌!那条“星尘之线”也变得更加凝实!它们似乎在拼尽全力,试图用自身蕴含的某种“秩序”力量,去修补、安抚那块盐晶上亮起的伤痕光痕!
“阿月姐姐…那是什么光?”小豆子紧张地抓紧了怀里的星苔布包,指着洞壁深处闪烁的暗蓝伤痕。
阿月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明灭的伤痕光痕上,脑海中那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再次浮现——找到星髓结晶!获取它的力量!这是拯救云知意、压制盐主、甚至可能净化小豆子体内碎片的唯一希望!但这块信标盐晶显示的伤痕恶化…意味着沉渊宫内的斗争已到了白热化!现在去,无异于踏入最恐怖的炼狱!
就在阿月内心激烈挣扎、陷入两难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颤,从她身下的盐晶地面传来!紧接着,是整个洞窟的轻微摇晃!
不是地震!那震颤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源自身后…那面被沙暴涌入的沙尘半掩的洞口方向!
阿月和小豆子猛地回头!
只见堵住洞口的厚厚沙尘,此刻如同沸腾般簌簌滑落!沙尘之下,隐约露出了…一角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流线型的轮廓!
那轮廓…阿月和小豆子都无比熟悉!
是星骸舟!
那艘由阿月燃烧星辉本源、带着她们逃离归墟巨爪、最终坠毁在沙暴中的星辉小舟!它竟然没有被沙暴彻底掩埋或摧毁,而是…被埋在了她们藏身的这个盐窟洞口之外?!
随着沙尘的滑落,那熟悉的幽蓝金属光泽越来越多!星骸舟残破却依旧保持大体结构的船身,如同沉睡的巨兽,正缓缓从沙墓中显露出来!船体表面布满了刮擦和凹陷的痕迹,通体的星辰符文黯淡无光,心口位置的深蓝贝壳(潮汐之匙)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
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可能!
洞口那些原本正全力喷吐粉尘、引导星尘之线修复信标伤痕的盐晶生物,此刻也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它们覆盖着盐晶的“头颅”转向正在显露的星骸舟,黑曜石晶簇眼睛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困惑与敬畏交织的光芒。
小豆子张大了嘴巴,指着那逐渐显露的幽蓝船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本能的恐惧:“船…阿月姐姐!是…是那个会飞的铁船!”
阿月扶着冰冷的洞壁,挣扎着站起,一步步走向正在显露的星骸舟残骸。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近乎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破土的荆棘,疯狂地缠绕着她的思绪:
星骸舟…遗迹造物…曾引动星髓结晶的力量…
它能否…再次被唤醒?
它是否…就是通往沉渊深处、寻找星髓结晶的…唯一方舟?
风卷着流沙,从星骸舟显露的缝隙中灌入洞窟,带来沙漠夜晚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命运齿轮再次转动的冰冷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