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纯净如初雪、倒映着星辰与杏金印记的眼眸,与阿月濒死的视线相接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晶婴(或许该称她为云知意的新生?)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好奇,如同初生的幼兽打量陌生的世界。然而下一秒,这好奇便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取代——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源自阿月几乎被剜空、白骨隐现的右臂。
“啊…”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稚嫩气音的吐息,从晶婴口中发出。她小小的身体动了,并非蹒跚学步,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月光托起,轻盈地悬浮离地寸许,飘向瘫倒在墙边、气若游丝的阿月。温润的月华光晕随着她的移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驱散了土屋内最后一丝残留的阴冷污秽。
她停在阿月血肉模糊的右臂前,那双纯净的杏金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有些困惑于眼前可怕的伤口。然后,她伸出由纯粹结晶能量构成、近乎透明的小手,指尖萦绕着柔和温润的乳白光芒,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阿月手臂边缘尚未被晶化污染的狰狞伤口。
“滋…”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股清凉如月下清泉的柔和能量,顺着指尖瞬间涌入阿月几乎被痛苦和失血摧毁的神经!这股能量带着纯净的生命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意志,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灼痛如同被温柔的潮水抚平,翻卷撕裂的皮肉边缘传来细微的麻痒感,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口、弥合!
阿月濒临涣散的意识被这股清凉猛地拽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乳白光晕的笼罩下,肌肉纤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缓慢地蠕动、连接,狰狞的创面正被一层薄薄的、带着玉质光泽的新生肉膜覆盖!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那足以致命的失血和感染风险,竟在几息之间被强行遏制!
“云…” 阿月喉咙滚动,干涩地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泪水再次汹涌。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云先生,但那双眼睛深处的温柔和此刻流淌的治愈之力,分明带着云知意灵魂的印记!
晶婴似乎听懂了那破碎的呼唤,纯净的眼眸看向阿月满是血污泪水的脸,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的小手没有离开阿月的伤口,乳白的光晕持续稳定地输出着。然而,当她纯净的目光扫过阿月手臂上那些被剜掉晶簇后留下的、边缘依旧闪烁着暗红污秽气息的坑洼伤口时,那温润的乳白光晕明显黯淡了一瞬,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晶婴的小脸微微绷紧,输出光晕的小手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嗬…嗬嗬…”
就在这令人心颤的治愈时刻,炕角再次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旧风箱抽动的嘶鸣!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阿月猛地扭头,只见被厚毡毯包裹的小豆子,身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抽搐!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之前的暗红血瞳,也不是孩童的纯真迷茫,而是一种…空洞到令人心悸的灰白!瞳孔扩散,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暗红血丝,如同碎裂的瓷器!他小小的身体在毡毯下疯狂扭动,喉咙里发出断续、压抑、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涎水!
“豆子!”阿月心如刀绞,挣扎着想要起身。
就在此刻!
悬浮在阿月身前的晶婴,那双纯净的杏金眼眸瞬间转向炕角的小豆子!眸中倒映的星辰光辉骤然变得锐利!她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小豆子体内、与阿月伤口残留污秽同源的、冰冷污秽的湮灭气息!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和…淡淡的排斥感,在她小小的脸上浮现。
“唔…”晶婴发出一声带着困惑和些许不安的低鸣,下意识地往阿月身边靠了靠,小手依旧按在阿月的伤口上,但输出的治愈光晕却明显减弱了几分,更多的力量似乎转向了自身的防御姿态。
炕角的小豆子抽搐得更加剧烈!灰白的眼珠在眼眶里疯狂转动,最终死死锁定在晶婴身上!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一点极其幽邃、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暗红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毒火,骤然一闪而逝!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硫磺铁锈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向晶婴!
“呀!”晶婴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悬浮的高度都降低了几分!纯净眼眸中瞬间涌上生理性的泪水(凝结成细小的晶珠滚落),按在阿月伤口上的小手也缩了回来,紧紧抱住了自己,周身的光晕剧烈波动,充满了惊惧!
盐主!它在通过小豆子这个被深度污染的“容器”,攻击新生的、对它威胁最大的纯净核心!
“别怕!”阿月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强撑着用左手将惊惧的晶婴护在身后,染血的布条下,麻木僵硬的右手艰难地抬起,指向炕角,“看着他!豆子!看着我!”
小豆子灰白的瞳孔机械地转向阿月,那空洞的眼神让阿月心底发寒。但当她看到小豆子因剧烈抽搐而掀开的毡毯一角,露出的瘦弱胸膛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般闪过!
小豆子瘦骨嶙峋的胸膛心口位置,赫然残留着一片不规则的、暗红色的晶化皮肤!那正是之前被盐主力量深度侵蚀、又被晶婴爆发力量强行压制后留下的烙印!此刻,这片暗红晶皮正随着他身体的抽搐,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污秽的红光!
阿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将自己那条被晶婴治愈了部分、但依旧血肉模糊、残留着暗红污秽气息的右臂伤口,狠狠按在了小豆子心口那片暗红晶皮之上!
“呃啊——!”小豆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绷直!
阿月同样闷哼一声,剧痛几乎让她昏厥!她的伤口与小豆子心口的晶皮接触的刹那,如同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猛地撞在一起!冰冷污秽的湮灭之力疯狂地冲击、撕扯着她手臂残存的生机!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二者生命本源曾被晶核战场强行链接的共鸣,也被这痛苦而直接的接触瞬间激发!
“以我…残躯…为桥!”阿月嘶吼着,声音因剧痛而扭曲,“云…云儿!借我…你的光!” 她艰难地侧头,看向被护在身后、依旧惊惧不安的晶婴,“照向他!照进…他的心!那里…还有豆子!”
晶婴纯净的杏金眼眸中充满了困惑,她似乎无法完全理解阿月复杂的话语,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阿月那不顾一切的决绝意志,以及指向小豆子心口的强烈意念。她犹豫了一下,看着阿月痛苦扭曲的脸,又看了看炕角抽搐惨叫的小豆子,最终,那点杏金星光在眸中坚定地亮起!
她再次伸出小手,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阿月的伤口,而是阿月按在小豆子心口的那只染血的、残破的右手!纯净的、融合了乳白与温暖杏粉的光晕,如同流淌的月光溪流,顺着阿月的手臂,汹涌地涌向两人接触的焦点——小豆子心口那片暗红的晶皮!
“滋啦啦——!!!”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刺耳的湮灭声轰然爆发!小豆子心口那片暗红晶皮在纯净光晕的冲击下,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投入冰水,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黑光芒,疯狂地抵抗、侵蚀着涌入的净化之力!小豆子的惨叫变成了无声的嘶吼,身体痉挛得如同离水的鱼!
阿月承受着双重的痛苦——右臂伤口被晶皮污秽疯狂反噬的剧痛,以及晶婴纯净力量通过她身体作为通道强行灌入时带来的撕裂感!她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光与暗激烈交锋、即将将阿月这脆弱的“桥梁”彻底撕裂的临界点——
异变陡生!
小豆子心口那片疯狂抵抗的暗红晶皮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杏粉色光芒,如同淤泥中挣扎而出的火苗,骤然亮起!这点光芒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小豆子心脏的最深处!它微弱得几乎被湮灭,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对云知意气息的无限眷恋与呼唤!
这一点源自小豆子灵魂深处的杏粉微光,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打破了僵持的平衡!
晶婴输出的纯净光晕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吸引和指引,不再是无差别地冲击那片暗红晶皮,而是如同拥有灵性的溪流,精准地、汹涌地涌向那一点微弱的杏粉光芒!内外呼应!
“嗡——!”
小豆子心口那片暗红晶皮剧烈地震颤起来!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晶皮表面!那点杏粉微光在纯净光晕的滋养下,如同燎原的星火,骤然明亮、扩散!丝丝缕缕温暖纯净的杏粉色光丝,如同破土而出的坚韧藤蔓,瞬间穿透了暗红晶皮的封锁,在小豆子的心口皮肤上,清晰地蔓延、勾勒出一枝枝含苞待放的杏花图案!与晶婴茧壳上的印记,同源同质!
“啊…!”小豆子绷直的身体骤然松弛,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解脱般的悠长叹息。他眼中的灰白和密集的血丝如同潮水般褪去,瞳孔重新聚焦,虽然依旧带着深沉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惊悸,但那属于孩童的、属于“小豆子”本身的意识,终于艰难地挣脱了泥沼,重新占据了主导!
他空洞的眼神恢复了焦距,茫然地看了看近在咫尺、脸色惨白如鬼的阿月,又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那片被杏粉色光丝缠绕、压制、裂纹密布的暗红晶皮烙印。
就在这时,阿月因力竭和剧痛,再也无法支撑,按在他心口的右手颓然滑落。就在滑落的瞬间,阿月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因剧痛而微微敞开的粗布衣襟下——
在她锁骨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那片原本只属于云知意星尘印记残留的、淡淡的杏花状胎记边缘…不知何时,竟悄然蔓延出了一圈极其细微、却冰冷刺目的…暗红色盐晶纹路!
如同无形的锁链,一端锁着小豆子心口的杏花烙印与暗红晶皮,另一端…悄然缠绕上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