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骑士冰冷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冻结了土崖下狭小空间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温度。“交出…圣树…”那金属摩擦般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令人窒息的湮灭气息,矛头直指阿月怀中那株散发着微弱纯净光华的结晶杏树盆景!
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鳞甲战马打了一个响鼻,喷出的气息竟带着点点冰晶,在风雪中簌簌落下。骑士端坐马背,覆盖着狰狞重甲的身躯如同铁塔,冰冷的目光穿透面甲,如同实质的锁链,将阿月和她怀中的晶树死死钉在原地。那柄脊椎骨般的暗红重剑虽未出鞘,但剑柄末端系着的干枯杏枝与温白玉杏花吊坠,却在风雪中微微晃动,散发出与骑士周身死寂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纯净的守护灵光,形成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下!石头哥和虎头两个半大孩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妞妞死死捂住嘴巴,惊恐的泪水冻在脸颊上。虎头背上昏迷的小豆子似乎也被这恐怖的威压刺激,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阿月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又被心口那片灼烧的暗红盐晶纹路传来的剧痛强行冷却!灵魂锁链的灼痛与眼前灭顶之灾的恐惧交织,几乎让她窒息。交出晶树?这是云儿炼化盐毒而生的生机火种,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不交?这如同魔神般的骑士,碾死她们不会比碾死几只蚂蚁更费力!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寂中——
悬浮在阿月身侧的云儿,纯净的杏金眼眸猛地转向了骑士!她的目光瞬间被骑士腰间那微微晃动的杏花吊坠牢牢吸引!那吊坠散发的纯净守护灵光,与阿月身上残留的、属于云知意的星尘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更让云儿本能感到亲近!她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近乎孺慕的渴望!她甚至忽略了骑士身上那令人恐惧的湮灭气息,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飘了寸许,纯净的眼眸紧紧盯着那枚白玉杏花!
“啊…”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好奇与渴望的稚嫩气音,从云儿口中发出。
这细微的举动,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黑甲骑士那冰冷漠然的眸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极其罕见地波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从晶树盆景移开,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悬浮的云儿身上。那目光中,冰冷的漠然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极其短暂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惊疑?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短暂的、因云儿异动带来的凝滞,给了阿月一线喘息之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右手虽然麻木僵硬,但左手一直死死按在腰后那半截冰冷的柳叶断刃上!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
就在骑士的注意力被云儿吸引的刹那!
阿月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她猛地将怀中抱着的晶树盆景狠狠砸向地面——目标并非骑士,而是他战马前方松软的雪地!同时,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左手的爆发力,合身扑出!目标直指骑士腰间那柄暗红重剑剑柄末端的…杏花吊坠!
那吊坠散发的守护灵光,能引动云儿的反应!它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砰!”晶树盆景砸在雪地上,碎裂的晶屑混合着泥土四溅!纯净的光华瞬间爆发,刺人眼目!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强光,让那匹燃烧暗焰的鳞甲战马也受惊般嘶鸣一声,前蹄不安地扬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光影混乱的瞬间!阿月的身影已经扑到马前!左手如同毒蛇吐信,带着破风声,狠狠抓向那晃动的白玉杏花吊坠!
“哼!”一声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怒哼从面甲下炸响!骑士的反应快得超出人类极限!他甚至没有去管受惊的战马,覆盖着厚重金属护臂的左手如同铁钳般,后发先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抓向阿月探出的手腕!那速度,快到阿月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变招!
眼看阿月的手腕就要被那钢铁之手捏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乳白融合杏粉的光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阿月与骑士铁手之间!
是云儿!
她纯净的杏金眼眸中充满了对阿月不顾一切扑出的巨大担忧和对那杏花吊坠的本能保护欲!看到那钢铁之手抓向阿月,一种源自守护本能的巨大愤怒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
“呀——!”云儿发出一声尖锐到刺破风雪的怒鸣!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面对那抓来的钢铁巨手,她不退反进,由纯粹结晶能量构成的小手,带着净化一切的磅礴意志,狠狠拍向骑士覆盖着狰狞甲胄的左手腕!
“铛——!!!”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轰然爆发!纯粹的能量与冰冷的金属猛烈碰撞!
乳白杏粉的光晕与骑士护腕上流淌的暗沉金属光泽激烈对撞、湮灭!巨大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地面的积雪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刮去一层,露出下面冻硬的黑色泥土!
云儿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周身璀璨的光晕瞬间黯淡,纯净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细密的能量“泪珠”如同水晶般洒落!她显然无法抗衡骑士那恐怖的力量!
然而,骑士那势在必得的一抓,也被这悍不畏死的能量冲击硬生生阻滞了一瞬!覆盖着甲胄的左手被震得向上扬起寸许!抓向阿月手腕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
就是这毫厘之差!
阿月探出的左手,险之又险地擦着骑士的金属护臂边缘掠过!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枚在剧烈震荡中飞舞的白玉杏花吊坠!
入手温润!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的、带着杏花清甜与药草苦涩的守护意志,顺着指尖瞬间涌入阿月的心田!与云知意残留的星尘气息,同源同质!
抓住了!
阿月心中狂喜!她不顾一切,五指猛地收拢,就要将那吊坠扯下!
就在阿月指尖发力,即将扯断系着吊坠的干枯杏枝的瞬间——
异变陡生!
被她握在掌心的白玉杏花吊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不再是微弱的守护灵光,而是如同沉睡的太阳被唤醒!温暖、磅礴、带着无尽悲伤与守护意志的杏粉色光华,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将阿月整个人吞没!
“啊——!”阿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的剧震!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洪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狠狠冲入她的脑海!
——漠北无垠的荒原,风沙如刀。一个披着破旧斗篷、身形清瘦却挺拔如竹的身影(云知意!),在风雪中艰难跋涉。她的背影孤独而坚定,怀中紧紧护着一枝早已干枯、却依旧被她视若珍宝的杏花枝。风沙割裂了她的脸颊,鲜血混着沙尘冻结成暗红的冰痂…
——巨大的、由蠕动暗红盐晶构成的狰狞堡垒(黑石堡!)深处,污秽的祭坛上,一个全身覆盖着污秽盐晶、如同琥珀中挣扎的身影(谢无咎?!),仅剩一只未被完全侵蚀的眼睛,透过厚重的盐晶,死死盯着被强行夺走的、系在祭坛尖刺上的那枚白玉杏花吊坠!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以及一丝…燃烧到极致的疯狂守护意志!
——最后,是云知意被污秽盐晶吞没的最后一刻,她染血的手指,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捏碎了随身携带的另一枚…与这吊坠同源同质的白玉杏花!碎片化为纯净的星尘,裹挟着她残存的意志,穿透了污秽的封锁…
轰!
所有的画面在阿月脑海中轰然炸开!白玉杏花吊坠爆发的强光瞬间敛去,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微光。阿月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雪地上,左手死死攥着那枚吊坠,眼神涣散,大口喘息,灵魂仿佛被刚才那恐怖的洪流冲刷得支离破碎!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从她口中喷出!鲜红的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点点刺目的寒梅!
黑甲骑士那被震开的左手,缓缓收回。冰冷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阿月,扫过她紧攥着杏花吊坠的手,又转向倒飞出去、光芒黯淡、痛苦悬浮的云儿,最后,落回到雪地上那株被砸碎了大半、却依旧顽强散发着微光的结晶杏树盆景上。
面甲之下,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圣树…与…罪种…”
“皆需…净化…”
他缓缓抬起了覆盖着狰狞甲胄的右手,伸向马鞍旁悬挂的那柄脊椎骨般的暗红重剑剑柄!一股更加恐怖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湮灭气息,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弥漫!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阿月瘫在雪地上,意识在灵魂的剧痛和肉体的虚弱中沉浮。她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白玉杏花吊坠,吊坠紧贴着她心口那片灼烧的暗红盐晶纹路。吊坠的温润守护灵光与锁链烙印的灼热污染之力激烈碰撞、侵蚀,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
就在这时!
一直昏迷在虎头背上的小豆子,似乎被那柄暗红重剑即将出鞘的恐怖气息刺激,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曾翻涌赤潮、又陷入灰白空洞的眼眸,此刻竟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一丝奇异明悟的光芒!
他的目光,瞬间穿透风雪,死死钉在了黑甲骑士抬起的手上!钉在了那柄脊椎骨般的暗红重剑剑柄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剑柄末端那系着吊坠的、早已干枯发黑的杏树枝条末端——那里,并非光滑的断口,而是残留着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被利刃斩断的痕迹!
一个破碎的、却如同惊雷般的画面,瞬间击穿了小豆子混乱的记忆!
——废弃的药庐,昏暗的油灯下。重伤的少年(谢无咎!)倚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手中紧握着那柄脊椎骨般的暗红重剑(当时还未如此狰狞!),剑尖上挑着一小段刚刚被斩断的、带着几朵零落杏花的枯枝。他将枯枝小心翼翼地递向年幼的小豆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嘱托:“藏好…若我…不归…带它…寻…漠北…杏花…”
小豆子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看向瘫在雪地上、气息奄奄、却死死攥着白玉杏花吊坠的阿月!又看向那悬浮在风雪中、纯净眼眸里充满痛苦和不解的云儿!最后,目光再次死死锁定了黑甲骑士,锁定了那柄即将出鞘的湮灭之剑!
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冲破了所有桎梏,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嘶吼而出,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谢…谢无咎?!”
“你是…谢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