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净化链网深处的悲伤意念碎片——无垠荒漠、伤痕累累的水晶巨树、根系深处挣扎的星光人形——如同冰冷的烙印,狠狠刻在阿月的灵魂之上。纯净的悲伤与古老的疲惫感,与盐主的冰冷恶念截然不同,却带来更深的寒意。这意念来自何方?是净化之力的源头?是盐主囚禁的囚徒?还是…沙时之冢本身垂死的意志?
空洞中,那三株被能量链网连接的晶植,如同三颗燃烧的杏金星灯,持续散发着稳定而坚韧的净化波动。这光芒柔和地驱散着苗圃区域的硫磺恶臭,压制着虎头体内残留的寄生虫,也持续冲刷着阿月心口那道锁链烙印,带来阵阵灼热的排斥感。盐主那冰冷的重叠意念被这持续的净化力场暂时隔绝,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只能通过锁链本身传递来模糊的、充满愤怒的躁动。
“阿月姐!你看虎头!”石头哥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将阿月从震撼的余波中拉回现实。
只见在净化波动的持续笼罩下,虎头脖颈和脸上那些暗红的凸起已经彻底萎缩消失,只留下狰狞的疤痕。他的呼吸平稳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灰败的脸色恢复了血色,生命体征明显稳定了!妞妞也惊喜地看着怀里的云儿,小女孩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被酸衣包裹的右臂边缘,那蠕动的暗红污光也沉寂了下去。小豆子心口符纹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不再闪烁不定。
短暂的安宁降临。这是用两株晶植的生命为代价,点燃链网后换来的喘息之机。
阿月靠着岩壁滑坐在地,断裂的左手腕和心口的烙印依旧传来阵阵剧痛,灵魂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那三株稳定发光的晶植,以及它们之间若隐若现的杏金色能量链网,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这链网是希望,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首先,是“燃料”的问题。虎头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他已经极度虚弱。他的血液,是唯一能刺激晶植产生异变、点燃这净化链网的关键“媒介”。下一次需要点燃新的晶植来补充或维持链网时,再抽取他的血液,极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而其他人…妞妞、石头哥、甚至她自己…阿月尝试感知了一下自身血液的状态——与晶树共生、被锁链污染、更蕴含着她独特的生命印记——是否能替代?她没有任何把握,也不敢轻易尝试。
其次,是晶植的数量。苗圃中剩余的晶植,包括那三株点亮的,也不过十株出头。每一次点燃,至少需要牺牲一株。如果后续点燃效率不能进一步提升,或者需要维持链网持续存在而不断补充牺牲…这十几株晶植,又能支撑多久?沙漏中的“血月”倒计时,无声地悬在头顶。
最后,也是最深沉的疑虑——那悲伤意念的源头。净化之力源于此,那悲伤与挣扎也源于此。这力量,真的是纯粹的生路吗?还是…通向更深绝望的引路灯?那根系深处星光组成的人影,让阿月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见过。
阿月挣扎着,再次将精神沉入与晶树的链接,小心翼翼地尝试去触碰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净化能量链网。这一次,她没有感知到新的意念碎片,却捕捉到链网深处一种细微的、持续的震颤。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带着一种沉重的、被束缚的痛苦感。这震颤,与她心口锁链烙印传来的灼热排斥感,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弱的共鸣?
她猛地看向苗圃中央那片乳白的沙砾。净化链网的根基在此,那悲伤意念似乎也源于此…这片沙砾之下,是否连接着那意念碎片中的荒漠与水晶巨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头顶上方,盐主那由暗红沙砾构成的、流淌着恶念的文字和巨大沙漏,在经历了链网爆发时的短暂溃散后,重新凝聚!而且,这一次,沙文流淌的速度明显加快!巨大的沙漏中,上半部那朵被荆棘缠绕的杏花图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滑落!更诡异的是,沙漏下半部那些原本只是模糊挣扎的微小身影,此刻竟变得清晰了一些——其中几个身影的轮廓,竟与阿月、石头哥、甚至虎头有几分相似!
冰冷的意念如同毒蛇,再次强行穿透净化链网的微弱屏障,狠狠烙印在阿月心口的锁链之上:
“时…沙…流…速…”
“归…墟…之…噬…将…临…”
“薪…火…燃…尽…之…时…祭…品…入…瓮!”
盐主在加速时间!它在逼迫净化链网更快地燃烧!它在等待“薪柴”耗尽,祭品成熟的那一刻!
压力骤增!刚刚获得的喘息之地,瞬间又变成了更紧迫的倒计时刑场!
阿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那三株散发着纯净光芒的晶植,又看向苗圃中剩余的植株。必须尽快找到更多“燃料”或者提升点燃效率,否则等晶植耗尽,或者虎头彻底油尽灯枯,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呃…嗯…” 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是虎头!他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噩梦。
“虎头?虎头你醒了?”石头哥连忙凑过去。
然而虎头并未清醒。他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身体扭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更让阿月瞳孔骤缩的是——虎头那条之前被酸衣包裹、后来被寄生虫侵蚀、此刻在净化光芒下已恢复大半的右臂,皮肤之下,竟然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杏金色光泽的…脉络状光纹!
这光纹的色泽,与净化链网的杏金光芒如出一辙!它们如同细密的血管网络,在虎头的皮肤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痛苦扭动而明灭闪烁!
与此同时,阿月敏锐地感觉到,那三株晶植构成的净化链网,其散发的波动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仿佛被什么同源却异常的东西所干扰!
石头哥也发现了虎头手臂的异状,惊骇地看向阿月:“阿月姐!虎头的手…这是怎么了?!”
阿月挣扎着站起,踉跄着走到虎头身边。她屏住呼吸,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悬停在虎头那条浮现杏金光纹的手臂上方。指尖没有凝聚力量,只是单纯地感知。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净化之力的能量波动,正从虎头的右臂中散发出来!这波动与晶植链网同源,却更加…躁动?更加…不稳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血肉深处被强行激活、孕育!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在残酷逻辑中隐隐成型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阿月脑海中炸响:
虎头…这个唯一的“燃料”…在经历了多次晶树力量刺激、寄生虫侵蚀与净化、以及作为“媒介”点燃晶植后…他的身体,是否正在被净化之力…反向“改造”?!
他…正在变成什么?
这异变,是新的希望?还是…更可怕的灾难开端?
净化链网对他的异变产生了反应,这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