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特的声音在狭小的冰屋里回荡，带着冰川深处的寒气，撞在冰墙上又弹回来，嗡嗡作响。那柄巨大的锚头锤斜倚在他肩胛骨上，锤尖凝结的冰渣在屋内昏黄的海兽油脂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微光。幽蓝的灵魂之火在巨大的头骨孔洞中稳定地燃烧，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如同猎人打量一件待修的武器。

“想装上，龙骨吗？”

戴厄特空洞的眼窝里，幽火猛地一跳。龙骨？这个词像一块冰砸进他意识深处。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相对纤细的盆骨和脊椎连接处——那是他全身最担心散架的地方之一。格温的树脂加固能应付日常，但在北境冰川的跋涉中，每次大的颠簸或滑倒，那里都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装上龙骨？用那种传说中支撑着深海巨兽、翱翔于天际的庞然大物的骨头？这想法本身就带着一种荒诞的冲击力。

小汤姆被布伦特闯门的巨响和说话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毛皮毯子里钻出小脑袋，揉着眼睛：“嗯…天亮了吗？布伦特爷爷？” 当他看清堵在门口的巨大骷髅阴影时，瞬间清醒，小嘴张成了O型。

布伦特根本没理会小汤姆，巨大的骨手不耐烦地一挥，带起的风差点把火塘的火焰扇灭：“别磨蹭！要还是不要？老子没工夫跟你在冰屋里烤火！” 他的目光始终钉在戴厄特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子给你机会了，别不识抬举。

戴厄特缓缓站起身，骨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看了一眼还在发懵的小汤姆，又看向布伦特：“…龙骨？哪来的龙骨？装在哪里？怎么装？” 他的问题如同农夫在询问新犁的材质和安装方式，带着最朴素的实用主义困惑。

“废话！当然是死龙的骨头！”布伦特哼了一声，下颌骨开合，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余味，“老子地盘上冻着一条，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埋在冰川里，骨头硬得能当老子的磨刀石！冰鱼那破动静都钻不透！” 他粗大的指骨用力点了点戴厄特盆骨与脊椎的连接处，“就这儿！给你打根‘脊梁骨’！保你这破架子比霜喉堡的冰墙还结实！敢不敢？”

小汤姆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小星星：“龙骨？！像故事里那种？能飞的吗？” 他兴奋地爬起来，完全忘了害怕，凑到布伦特巨大的腿骨旁（那条被戴厄特加固过的海兽腿骨），好奇地仰望着。

“飞？”布伦特低头瞥了男孩一眼，灵魂之火似乎跳动了一下，带着点不屑，“那是活龙！死龙的骨头，就剩下硬！够硬就行！” 他重新看向戴厄特，“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一句话，干不干？老子天亮前还有事！”

戴厄特头骨里的幽火安静地燃烧着。他想起老汤姆给他加固关节时说的话：“骨头是自己的，得自己爱惜。” 也想起在冰川边缘行走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感觉。一条真正的龙骨，能让他在这片残酷而壮丽的土地上行走得更稳当些吗？能让他…更好地完成接下来的遗愿清单，更好地看着小汤姆长大？

风险显而易见。布伦特的技术…看他那条用铁链和木板粗暴固定的海兽腿就知道，绝对称不上精细。把一块未知的、属于巨兽的骨头强行装在自己身上？会不会排斥？会不会引发什么诅咒？会不会…直接散架？

但他也记得布伦特在冰湖底挣扎时，那条临时腿骨的脆弱。记得自己用树脂和兽筋为他捆绑时，对方那庞大骨架下隐忍的配合。这个暴躁的北境领主，虽然方式粗鲁直接，但他兑现承诺的方式，是开路，是留下标记，甚至可能…是分享他视为珍宝的“龙骨”。

“布伦特船长，”戴厄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决定后的坦然，“龙骨很硬，我知道。但我这身骨头，是河东村的土里长出来的，没那么经折腾。” 他指了指自己相对纤细的骨架，“您的手艺…嗯…力量十足。装的时候，能轻点吗？我怕还没装上龙骨，先被您捏碎了。”

布伦特巨大的下颌骨咧开一个无声的弧度，像是被这句直白的“质疑”给气笑了，灵魂之火都旺盛了几分。“捏碎？老子捏碎的海兽头骨比你啃过的麦粒都多，要是控制不住力气，老子第一个捏碎的就是自己的锤把！少废话！跟老子走！” 他不再给戴厄特犹豫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沉重的脚步震得冰屋簌簌掉冰渣。

“等等我！”小汤姆立刻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毛皮衣服和靴子，小脸因为兴奋和寒冷而通红。

戴厄特弯腰，把自己的肋骨又按紧了些，确认老汤姆给的工具包还在腰间。他最后看了一眼温暖的冰屋和跳跃的火光，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寒气（模仿生前的习惯），拉起还在跟靴子带搏斗的小汤姆，跟着布伦特高大的背影，踏入了霜喉堡刺骨的深夜。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深蓝色的天幕上，星辰如同被冻住的钻石，璀璨得令人窒息。巨大的冰川峭壁在星光下泛着幽冷的蓝光，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布伦特扛着他的锚头锤，像一座移动的骨山，在厚厚的积雪中踩出一条宽大的通道。小汤姆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戴厄特则努力保持着平衡，避免踩进布伦特留下的过深的脚印里把自己陷住。

他们没有进入村落深处，而是沿着冰川峭壁的底部，朝着更加荒凉、人迹罕至的北方行进。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实，也越来越寒冷，仿佛踩在凝固的时光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的寂静，只有布伦特沉重的脚步声、小汤姆的喘息和戴厄特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方的冰川峭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向内凹陷的裂缝。裂缝深处，黑暗如同实质。布伦特停下脚步，巨大的骨手指了指裂缝：“到了。”

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戴厄特和小汤姆紧随其后。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宽阔，像一个巨大的冰之厅堂。奇形怪状的冰棱从穹顶垂下，如同凝固的瀑布。冰壁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和布伦特灵魂之火的幽蓝光芒，呈现出一种梦幻而冰冷的氛围。

而在冰厅的最深处，景象让小汤姆倒吸一口冷气，连戴厄特头骨里的幽火都猛地一缩！

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被永恒的寒冰封存在那里！那是一条真正的龙！或者说，是龙形巨鲸？它的头骨狰狞巨大，即使深埋冰中，也能感受到那曾经睥睨深海的威压。长长的脊椎骨如同山脉的脊梁，延伸向冰层深处，每一节都大得惊人。巨大的肋骨像弯曲的冰河拱桥，支撑着冰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根贯穿整个躯干的、散发着一种半玉质光泽的主脊骨！它比布伦特的腰还粗，长度惊人，即使在千万年的冰封中，依然能感受到其蕴含的恐怖力量和坚韧。冰层似乎都无法完全渗透它的光泽，反而被它映照出一种深邃的幽蓝——与冰鱼共鸣的颜色有些相似，但更加内敛、磅礴！

“北地海龙，这只是受诅咒的异化体。”布伦特的声音在巨大的冰厅里带着回响，他拍了拍身旁冰冷的冰壁，仿佛在拍一个老朋友的肩膀，“活着的时候，是这片冰海的噩梦。死了，骨头倒是硬得顶用。” 他走到那根主脊骨靠近尾部的一段，用锚头锤的锤柄敲了敲冰层。“这段大小差不多，够给你当‘脊梁’了！”

戴厄特走到近前，仰望着冰层中那段粗壮得不像话的龙骨。它比他的整个胸腔骨架加起来还要粗壮。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感（虽然他现在是亡灵）和巨大的荒谬感同时涌上心头。这玩意儿…真的要装在自己身上？

“布伦特船长，”戴厄特的声音有点干涩，“这…是不是太大了点？我的盆骨…”

“大？”布伦特嗤笑一声，抡起他那柄沉重的锚头锤，“嫌大？老子给你修修！” 话音未落，巨大的锤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砸在封冻龙骨的冰层上！

轰——咔嚓嚓！

冰屑如同爆炸般四溅！坚硬的万年冰层在布伦特的蛮力下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崩裂！巨大的冰块轰然塌落，露出里面那截散发着幽蓝玉光的粗壮龙骨。布伦特毫不停歇，又是几锤下去，精准地砸在龙骨的两端和侧面！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冰厅里回荡，冰棱纷纷断裂坠落。小汤姆吓得捂住了耳朵，躲到戴厄特身后。戴厄特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快被这震动给震散了，连忙扶住旁边一根巨大的冰柱。

当烟尘（冰尘）散去，一截约莫两米长、比成年男子大腿还粗一圈、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龙骨，静静地躺在碎裂的冰堆上。布伦特用锤尖将它拨拉出来，动作随意得像在捡一根柴火。

“喏，就它了！” 布伦特把龙骨踢到戴厄特面前。那骨头沉重无比，落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表面的幽蓝光泽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深海寒意与古老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戴厄特看着这根比自己还高的“脊梁骨”，再看看自己相对“娇小”的骨架，头骨里的幽火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这已经不是农夫用新犁了，这是让田鼠去驾驭攻城锤！

“现在，”布伦特把锚头锤往旁边冰地上一插，巨大的锤头深深没入冰层，他活动着巨大的骨手，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幽蓝的灵魂之火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躺下！让老子看看你这堆柴火棍子怎么接这根大梁！”

小汤姆紧张地抓着戴厄特的臂骨：“骷髅先生…”

戴厄特深吸一口气（又是习惯性动作），看着布伦特那跃跃欲试、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拆了重组的架势，再看看地上那根散发着不祥（或者说过于强大）蓝光的龙骨。他慢慢地在冰冷的冰面上躺了下来，尽量舒展自己的骨架，尤其是暴露出发出过“嘎吱”抗议的盆骨和脊椎连接处。

“布伦特船长，”戴厄特躺平后，看着冰穹顶垂下的尖锐冰棱，用一种近乎交代后事的平静语气说，“…轻点。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散架了，麻烦把能捡的骨头都捡回来，尤其是头骨和左臂骨，那是我最值钱的部分了。”

“啰嗦！”布伦特不耐烦地低吼一声，巨大的骨手已经抓住了戴厄特的盆骨两侧！那力量大得让戴厄特感觉自己瞬间就要被捏成两截！他连忙调动全身的“力气”（亡灵之力？）稳住核心关节。

布伦特根本没理会戴厄特的紧张，他像摆弄一件需要修理的农具，用那双能捏碎岩石的骨手，仔细地（以他的标准）摸索着戴厄特盆骨与脊椎的连接结构。他粗糙的指骨刮擦着骨头表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戴厄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骨头）。

“嗯…太脆！跟鸟骨头似的！”布伦特一边摸索一边不满地嘟囔，“难怪走两步就响！老矮人那点树脂糊糊顶个屁用！” 他指的是格温给戴厄特加固关节的树脂。

摸索完毕，布伦特抓起那根沉重的龙骨，在戴厄特的脊柱和盆骨位置比划着。那根龙骨实在太粗了，比戴厄特原有的脊柱粗了好几倍。“啧，是有点不配套…” 布伦特难得地承认了问题，“…得削！”

他松开戴厄特，拔出插在冰里的锚头锤。这一次，他没有用锤头，而是用锤柄末端那尖锐的、如同凿子般的撞角！他一手按住龙骨的一端固定，另一手抡起沉重的锚头锤，将锤柄末端的撞角狠狠凿向龙骨的中段！

铛！铛！铛！

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在冰厅里炸响！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耀眼的蓝色火星！那龙骨坚硬得超乎想象，布伦特的力量更是恐怖。冰屑和细小的骨质碎片四处飞溅！小汤姆看得目瞪口呆，紧紧捂住了嘴巴。

戴厄特躺在地上，看着头顶冰棱在巨大震动下摇摇欲坠，感觉每一锤都像是砸在自己未来的“脊梁骨”上，也砸在自己脆弱的求生欲上。他忍不住喊：“船长！您确定这是在‘削’？不是在拆房子？”

“闭嘴！骨头渣子懂什么锻造！”布伦特头也不回，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凿击！终于，一小块带着幽蓝光泽的坚硬骨片被凿了下来。他如法炮制，在龙骨需要嵌入戴厄特身体的两端进行粗犷的“修形”，硬生生将那根巨骨“瘦身”了一圈，凿出相对适配的接口雏形，虽然边缘依旧粗糙得像被狗啃过。

“好了！”布伦特放下锤子，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头骨上掉下几片冰碴）。他再次抓起戴厄特的盆骨，将他拎起来一点，另一只手抓起那根被暴力“瘦身”过、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龙骨。

“忍着点！有点烫！”布伦特低吼一声，完全无视戴厄特是亡灵这个事实。只见他巨大的骨手上，突然腾起一股幽蓝冰冷的火焰！那火焰并非燃烧，更像是极度凝聚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那只拿着龙骨的手！

“你的手着火了！” 小汤姆惊呼出声，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甚至说根本没出师的学徒，他从未见过这种力量。

布伦特没理会，他将那被极寒龙息包裹的龙骨断裂面，猛地按向戴厄特暴露出来的、连接盆骨与脊椎的骶骨断面！

嗤——！

一股浓郁的白雾瞬间蒸腾而起！极致的寒冷与戴厄特骸骨接触的瞬间，并非冻结，反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如同高温焊接般的反应！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戴厄特的每一根骨头，仿佛灵魂都要被冻僵！更可怕的是，那根龙骨内部蕴含的、属于远古深海巨兽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顺着连接处狂暴地涌入戴厄特相对渺小的骨架！

“呃啊——！”戴厄特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骨骼摩擦的嘶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幽蓝的灵魂之火在头骨内疯狂暴涨、扭曲、几乎要冲破眼窝！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外来而强大的力量撑爆、碾碎！

布伦特巨大的骨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固定住龙骨和戴厄特的身体，幽蓝的冰霜龙息持续输出，强行压制着龙骨力量的暴走，并引导着那狂暴的能量与戴厄特的骸骨进行最野蛮、最直接的融合！他下颌骨紧咬，灵魂之火也因全力输出而变得炽烈：“撑住！柴火棍子！这点‘劲’都扛不住，趁早散架喂狗！”

小汤姆吓得脸色惨白，想冲上去又不敢，只能带着哭腔喊：“骷髅先生！”

“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疼而已。”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话里仍有一丝的勉强。

融合的过程痛苦而漫长。戴厄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生铁，被反复锻打、淬炼。龙骨的力量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是狂暴的冲刷和重塑。每一次能量的冲击，都让他感觉自己离彻底崩溃只有一线之隔。但他死死“咬”住了意识中“最后一点”清明。但实际上，距离真正的晕厥还远着，不过确实是受罪。

不知过了多久，当然，真实的时间没过多久，那狂暴的冲刷感终于开始减弱。布伦特手上的幽蓝龙息也逐渐收敛。连接处蒸腾的白雾散去，露出令人震撼的景象：

那根粗壮、散发着深邃幽蓝光泽的龙骨，已经牢牢地“生长”在了戴厄特的骶骨之上！它取代了原有的、脆弱的整条脊梁，一直向上延伸，粗壮的龙骨与戴厄特原有的胸椎以一种极其粗暴却又浑然天成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接口处覆盖着一层如同流动蓝宝石般的骨质增生和冰晶，牢牢地焊接固定！整个新生的“脊梁骨”散发着一种古老、冰冷、磅礴的气息，幽蓝的光泽在骨质的纹路中流淌不息，将戴厄特整个上半身骨架都映照出一种非人的质感。原本格温加固的银色臂关节，在这幽蓝龙骨的辉映下，显得黯淡无光。

戴厄特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骨里的幽火微弱地跳动着，仿佛风中残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拆散又重新组装了一遍，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低沉的嗡鸣，与那根新生的龙骨共鸣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以及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冰冷的力量感，同时充斥着他的感知。

布伦特巨大的骨手松开了他，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用锤柄敲了敲那根新装的脊骨，发出沉闷而坚实的“咚”声，如同敲击着一块深海玄冰。

“成了！”布伦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一件得意作品的畅快，“怎么样？柴火棍子？现在你这身骨头，够资格在北境冰原上走两步了吧？”

戴厄特尝试着动了动。仅仅是一个轻微抬头的动作，那根龙骨就带动着全身的骨架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力量传导得无比顺畅，盆骨和脊椎连接处再没有传来那令人担忧的“嘎吱”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稳固感。

他慢慢地、尝试着坐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但异常稳定。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腔下那根散发着幽蓝光芒、粗壮得不像话的“新脊梁”，又活动了一下双臂。力量感是真实的，但那种沉重的负担感也如影随形。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轻飘飘、容易散架的骷髅农夫了，而是冰川历史的一部分。

“感觉…”戴厄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仿佛胸腔里藏着一口冰钟，“…像扛了半座山。” 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布伦特船长。”

“哼！”布伦特扛起他的锚头锤，转身就往冰厅外走，“少废话！天快亮了，老子还有事！记住，别被你自己这新脊梁绊得再掉冰窟窿里！老子没空捞你第二次！”

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冰裂缝的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冰厅里只剩下戴厄特、小汤姆，还有一地狼藉的碎冰和被凿下来的零星龙骨碎片。空气中残留着冰霜龙息的寒意和远古巨兽的苍茫气息。

小汤姆这才敢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戴厄特背上那根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粗壮龙骨，入手冰凉坚硬。“骷髅先生…你现在…好蓝！好酷！” 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还疼吗？”

戴厄特尝试着站起来。这一次，动作流畅了许多。那根龙骨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支撑和稳定性。他低头看着小汤姆，头骨里的幽火稳定下来，闪烁着与龙骨同源的、深邃的蓝光。

“不疼了。” 戴厄特活动了一下肩膀，新生的力量在骨节间流转，“只是…得习惯扛着这半座山走路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小块被布伦特凿下来的、带着幽蓝光泽的龙骨碎片，递给小汤姆，“拿着，给老汤姆的礼物。告诉他，北境的‘山’，我扛回来了一点。”

他拉起小汤姆的手，感受着龙骨带来的沉稳力量，迈步走向冰裂缝外的曙光。霜喉堡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新的一天开始了。戴厄特知道，布伦特欠下的人情，算是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