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在波诡云谲的谍海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资格特工,小鬼子芝罘陆军特务机关三课,或者说情报课课长三游亭煌太少佐的第六感还是很灵的。士美洋行虽然不是狼窝,却是虎穴,是军统烟台组行动队上尉队长“草上飞”马力宪的秘密据点。马力宪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几次差点被小鬼子抓到,但仗着身手了得,观世音菩萨保佑,都侥幸逃脱了。现在,他被小鬼子追得走投无路,只好隐藏在士美洋行的暗室中。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唉,英雄落魄,也是不得已!曾记否: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清朝沈德潜在《古诗源·古谚古语》中也说过:将飞者翼伏,将奋者足局,将噬者爪缩。大汉开疆拓土的韩信不是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嘛,他马力宪在暗室中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马力宪正躲在暗室中,从暗处窥视着三游亭煌太这位不速之客。士美洋行之所以能成为马力宪的据点,马力宪能够人不知鬼不觉的栖身,那是因为士美洋行经理赵平扬的儿子赵泽仁少尉是马力宪的军统烟台组行动队唯二的幸存者。赵泽仁九死一生,马力宪很信任。
三游亭煌太一进士美洋行的大堂,就引起了马力宪的注意。从这个人的步履和坐姿来看,这个人是个标准的日本军人。赵平扬和自称“三游先生”的日本人一聊起生意经来,三游先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话更让马力宪断定“三游先生”绝非生意人,而是有所为而来的小鬼子特务。尤其是三游先生身后负手而站,狼顾鸢视的精壮汉子,更让马力宪断定这两个小鬼子绝非一般的特务。难道他们是宪兵队的小鬼子吗?从三游先生的年纪和做派、说话口气推断,职务不应该太低,应该和特高课课长井下平十四的级别差不多。这个什么“三游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马力宪还估计这两个特务不是冲他来的,如果是发现了他的踪迹的话,来的应该是几卡车武装到牙齿的宪兵,而不可能只是两个特务。两个特务来士美洋行干什么?
送走了三游亭煌太,赵平扬若有所思的一回头,却见马力宪双手抄在袖子中走向他。赵平扬愣了愣,面带职业性的微笑,说道:“哎呦……原来是曹掌柜的,您怎么有功夫?”
赵平扬不是军统烟台组成员,但是在他儿子赵泽仁的影响下,起码是个抗倭的同情者。
“是呀,这不来麻烦赵掌柜的嘛。”马力宪走到赵平扬身边,看了看几个正在忙碌的伙计,满脸堆笑的低声说道:“赵大哥,才刚来的那两个日本人不是生意人,是小鬼子的特务。”
“应该的!应该的!”赵平扬点头哈腰的说到这里,低声说道:“是宪兵队的吗?”
“有可能!”马力宪点了点头,依然笑容满面的低声说道:“赵大哥,这里很危险了,说不定小鬼子马上就要来抓人。你别回头,什么都别拿,从后门直接出去离开这里,我让泽仁护送你。赵大哥,你离开这里之后哪儿也不要去,不要投亲,也不要靠友。逃得远远的,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等我的消息。我收拾一下必须带走的东西,就和泽仁一起去找你。”
赵平扬见马力宪说得郑重,知道事态严重。他略一沉吟说道:“中!我在牟平东南五十多里地的三里庄等你们,不见不散!曹掌柜的,你和仁儿多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平扬说罢,笑吟吟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马力宪向洋行后院走去。马力宪转身之际,向在柜台上扒拉算盘子,一直在注视他和赵平扬的赵泽仁使了个眼色。赵泽仁心领神会,观察了一下没人注意他之后,这才走出了柜台,远远地跟在马力宪和赵平扬身后。
三游亭煌太一走出士美洋行的大门,立刻躲到一个卖海胆的小贩后面,挥手招过来他留在士美洋行大门前负责监视的仁平太次郎少尉和藤原英士准尉,让他们立刻前往士美洋行的后门进行监视,在援军到达之前,不管任何人,许进不许出。目送仁平太次郎和藤原英士两个忠诚的部下消失在街口,准备绕行到士美洋行后门之后,三游亭煌太这才又叫过来随他进入士美洋行的部下胜村邦彦少尉,命令他继续监视士美洋行正门。
三游亭煌太在进入士美洋行之前已经注意到,士美洋行的斜对面有一家旅馆,他猜测旅馆里一定有电话。这家士美洋行太可疑了,是八路窝点的可能性极大。三游亭煌太也估计到,他的身份一定引起了士美洋行内的八路地下工作者的怀疑。八路的地下工作者狡猾狡猾的,说不定此时正在销毁证据,准备逃之夭夭。三游亭煌太必须立刻给影佐了介挂电话,请影佐了介火速派出大批的特工搜查士美洋行,决不能让一个八路地下工作者漏网。
影佐了介非常重视三游亭煌太的情报,他也预感到士美洋行有可能是八路地下工作者较大规模的窝点。影佐了介当即答应马上命令一课政治课、二课经济课,以及三课、四课和五课行动课,包括安国特务队在内,所有在家的特工全部出动,包围士美洋行。为了把握起见,影佐了介又捏着鼻子给宪兵队队长冢本敬壱郎大佐挂了电话,通报了情况,请求宪兵支援。冢本敬壱郎一点也不含糊,当即答应立刻派宪兵队警备分队队长吉冈树人大尉亲率宪兵支援。
宪兵队特高课特二系系长小鹿晋三大尉是“拉姆扎小组”的国际间谍“维克多”,或许还是八路的间谍什么“多”,三游亭煌太并非先入为主的怀疑,而是在他的脑海里极力把小鹿晋三设计成“维克多”。这几天,他犹如走火入魔一般,折腾来折腾去的调查小鹿晋三,就是要收集小鹿晋三是“维克多”的证据。最后,冠冕堂皇的把小鹿晋三送上绞刑架。
三游亭煌太这么折腾,以小鬼子宪兵队之能又岂能不知道?冢本敬壱郎十分恼火,可是调查国际间谍是芝罘陆军特务机关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没有特殊理由,宪兵队是无权过问的。冢本敬壱郎没有办法,只好把特高课课长井下平十四少佐找来,命令他务必看好小鹿晋三这个惹祸精,千万别让膘得哄的小鹿晋三这几天再惹出什么祸来,免得到时候难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