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狭窄的冰隙。只有彼此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在黑暗中凝结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右臂的剧痛如同活物,在焦黑狰狞的伤口深处疯狂啃噬。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顺着残破的经脉蔓延至全身。玄棺之力在失去冰魄核心的压制后,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在心口印记深处疯狂冲撞、咆哮!冰冷的毁灭意志混杂着吞噬一切的贪婪,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灵魂深处那“门”字烙印更是灼热如岩浆,疯狂搏动,将一股股冰冷而急迫的意念洪流强行灌入脑海——昆仑墟!白猿!九阳!快!
周芷若的手,依旧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她的掌心冰凉,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她的身体紧挨着我,单薄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冰魄核心对她玉骨之力的疯狂抽取,几乎抽干了她的本源。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微弱的体温,以及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虚弱。
“能……走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混乱,用尽力气点了点头。黑暗中,动作轻微,但她似乎感觉到了。
“走……”她低语,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松开我的手腕,摸索着冰冷的岩壁,挣扎着想要站起。动作牵动了伤势,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我伸出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摸索着扶住她的手臂。入手处一片冰凉,瘦弱得让人心惊。两人相互支撑着,如同两株在狂风中相互依偎的枯草,艰难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
冰隙狭窄曲折,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寒气如同无形的毒蛇,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脚下是湿滑的冰面和尖锐的碎石,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周芷若走在前面,身形摇摇欲坠,却固执地用身体为我探路。她墨玉般的眸子在黑暗中努力辨识着方向,每一次停顿,每一次轻微的喘息,都牵动着我的心弦。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幽冷的、如同极地磷火般的惨白光芒。
“出口……”周芷若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我们加快脚步,踉跄着冲出冰隙。
眼前的景象,瞬间夺走了呼吸!
没有天空。
或者说,头顶并非我们认知中的苍穹。
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如同倒悬的墨色琉璃穹顶,笼罩着整个空间。穹顶之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道巨大、扭曲、如同凝固的闪电般的惨白裂痕!裂痕深处,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幽冷死寂光芒的液态光流,如同亿万条垂死的苍白巨蟒,在墨色的穹幕上缓缓蠕动、流淌!那惨白的光芒,便是这“天空”唯一的光源,冰冷、死寂,将下方的一切都染上一层令人心悸的灰白。
脚下,并非大地。
是一片无边无际、死寂凝固的……冰海!
冰面并非纯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亿万骸骨碾碎后冻结的灰败色泽!冰层厚重得深不见底,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如同巨兽爪痕般的深邃裂谷!裂谷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诡异光芒,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冰面上,散落着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骸骨!有如同山峦般的巨兽骨架,有翼展遮天的飞禽枯骨,甚至还有不少被冻结在冰层中、保持着临死前挣扎姿态的人类骸骨!它们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望向倒悬的穹顶,诉说着永恒的绝望。
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冻结肺腑的寒意。没有风。只有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凝固灵魂的死寂。空间的重力似乎也发生了扭曲,行走其上,时而感觉身轻如燕,时而又如同背负山岳,步履维艰。
这就是……昆仑墟?!传说中的神陨之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苍茫、死寂与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了心脏!
“门”字烙印在我灵魂深处剧烈搏动!灼热的牵引力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指向冰海深处某个方向!那里,灰白的冰原尽头,隐约可见三座巨大无比、如同支撑天地的黑色巨柱般耸立的……冰峰!冰峰顶端,被倒悬穹顶流淌的惨白裂痕笼罩,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是之前在三危山死亡谷中看到的景象!
“那边……”我嘶哑地指向冰峰方向,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周芷若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墨玉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她微微点头,没有言语,只是将身体更多的重量倚靠在我身上。她的玉骨之力几乎枯竭,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连维持体温都显得异常艰难。
我们相互搀扶着,踏上了这片灰败的骸骨冰原。
每一步落下,脚下冰层都传来细微的、如同踩碎枯骨的“咔嚓”声。冰面湿滑异常,混杂着冻结的骨粉,稍有不慎便会滑倒。巨大的骸骨如同狰狞的路标,无声地矗立在灰白的光线下。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迈步都耗费巨大的力气。灵魂烙印的灼痛和玄棺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我的意志。周芷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冰冷得吓人。
死寂。无边的死寂。只有我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渺小。
突然!
“吼——!!!”
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冰海深处、那三座黑色冰峰的方向炸响!
这咆哮声并非来自巨兽!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古老、以及……一种仿佛能撕裂空间的狂暴力量!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裹挟着刺骨的冰晶碎屑,狠狠撞向我们!
“呃!”我和周芷若如遭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护体的微弱罡气和玉骨光晕瞬间溃散!喉咙里涌上腥甜!灵魂烙印的剧痛骤然加剧!周芷若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软软地靠在我身上,几乎站立不稳!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整个灰败冰原剧烈震颤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脚下坚硬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远处,那三座黑色冰峰脚下,大片大片的冰面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塌陷!激起冲天的灰白色冰尘!
在漫天冰尘之中,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身影,缓缓从崩塌的冰窟中……站了起来!
那身影……是人形?!
不!那是一只……猿?!
一只通体覆盖着如同燃烧熔岩般赤金色毛发的……巨猿!
它身高足有百丈!如同支撑天地的巨神!虬结的肌肉如同连绵的山丘,在赤金色的毛发下起伏涌动,蕴含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力量!它的头颅巨大,额骨高耸,一双如同熔金浇筑的巨眼,此刻正燃烧着焚尽万物的暴怒火焰!巨口张开,露出如同山峦般的森白獠牙!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灼热的气流,将周围的冰尘瞬间汽化!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庞大的腹部!
并非柔软的皮毛,而是覆盖着一层厚重、如同赤金与暗红岩浆混合浇筑而成的……奇异甲胄!甲胄表面,布满了玄奥、古老、如同天然生成的暗红色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随着巨猿的呼吸,如同活物般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灼热力场扩散开来!力场所过之处,灰败的冰层如同遇到克星的积雪,迅速融化、塌陷、汽化!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吼——!!!”
赤金巨猿再次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它猛地抬起一只如同山岳般的巨掌,狠狠拍向身下崩塌的冰窟!
轰——!!!
地动山摇!冰屑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一个更加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熔岩洞穴暴露出来!洞穴深处,翻滚着粘稠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岩浆!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整个冰原!与倒悬穹顶流淌的惨白死光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恐怖景象!
“白……猿……”周芷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墨玉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巨猿腹部那流转着符文的赤金甲胄,“九阳……在……腹中?!”
“门”字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疯狂搏动!灼热的牵引力如同烧红的锁链,死死锁定了那只赤金巨猿!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它腹部那流转着符文的赤金甲胄!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渴望与悸动,如同火山般在我体内爆发!
玄棺印记深处,那点沉寂的、如同灰烬余火般的奇异力量,在感受到巨猿腹部那灼热气息的瞬间,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遇到了……同源?或者……宿敌?!
赤金巨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那燃烧着熔金火焰的巨眼,猛地转动!如同两轮灼热的太阳,瞬间穿透弥漫的冰尘,死死锁定了……我和周芷若的方向!
那眼神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如同看待闯入领地的蝼蚁般的……暴虐!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
“吼——!!!”
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微微下伏!覆盖着赤金毛发的巨掌缓缓抬起!掌心之中,一团如同小太阳般、散发着焚尽万物气息的……赤金色能量球,正在疯狂凝聚!恐怖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剧烈扭曲起来!
目标——直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