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酿酒
江翊辞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云和城，百姓们都很舍不得，官府门前常有人来送药材补品，都按江翊的意思逐一谢绝了。
夜里，亥时过半，思静阁的楼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婉婉姐，是我。”
陆昭昭极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房门被迅速打开，穿着夜行衣的陆昭昭立在门前，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汪春水般的美目。
林婉惊讶不已，自她上次重伤之后，就再未相见，虽然听宁逐风说起她恢复的很好，但终不及亲眼看到她站在面前的模样，林婉激动地落下泪来，与她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陆昭昭任由她抱了一会，才拉起她的手，神秘地说：
“婉婉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姐妹俩避开灯火，借着月光来到江翊的庭院。
“江大人不在吗？”
林婉的语气带着疑惑，数日来江翊担心陆昭昭会再陷入危险，日夜都守着她，生怕出什么事。
“他去校场找宁捕头了，我也在等他回来呢。”
林婉顺着陆昭昭的视线，看到旁边的案几上还放着整理好的包裹，才意识到今晚昭昭是来与她告别的。
春日正浓，院中的梨花已开满枝头，风中飘着丝丝甜香，令人心醉。
陆昭昭捧起树根旁的坛酒，笑着招呼林婉：
“婉婉姐，这是我照着书上的方子酿的梨花醉，高粱糯米加梨花，用春露酿出梨花酒醅，放在这个酒坛里，今晚我们一起埋在树下吧。”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顺势拿起一旁的铲子。
林婉赶忙接过，小声制止道：“伤还没好全呢，怎可干此重活，酒是你酿的，也该由我来埋下，才算是我们的梨花醉。”
片云蔽日，倏忽已移。
铲下的泥土快要覆盖到坛口时，陆昭昭蹲在了她的身旁，从袖间取出红绳，仔细地系在酒坛上，末端以同心结收尾。
“婉婉姐，若有一日宁捕头向你表明心迹，这坛梨花醉，就当是我与江翊的贺礼。”
她侧过身在林婉耳畔细声地说。
这话惹得林婉面若桃红，指尖绞紧了帕子，害羞地垂下眼睑：
“小妮子又打趣我，就怕是落花本有意，流水似无情。”
月影婆娑，映照着少女细腻的心事，风动梨花落，混着清香复上她们的肩头，相视一笑间，美的不可方物。
心中涌上万般不舍，陆昭昭挽住林婉的胳膊，亲昵道：
“那便不管他，以后你想我了，就来这颗梨花树下，看到这坛梨花醉，就像是看到了我，如何？”
林婉笑着点头，和她一同坐在梨树下，望着夜空中点点繁星。
————————校场内————————
江翊正在加固马车，陆昭昭重伤初愈，江翊担心她受不住长途颠簸的苦，在内里铺满软垫，想让她少受些累。
宁逐风则为他搭了乔装，备下护具，腰间配上短刀，衣袖里藏入袖箭，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和他讲述遇到危险该怎么保护自己。
而这些话江翊已经听了一晚上了，他递给宁逐风一个水壶，靠在他身侧说道：
“宁大侠，你的武功秘籍我已悉数掌握了。”
宁逐风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的调侃，担心的问：
“真不用我送你们到鹤鸣城吗？”
江翊摇了摇头，神情逐渐严肃：
“距我们把昭昭救出来已经过去了三日有余，府内人多眼杂难免走漏风声，现下林青阳只是在等待一个发作的时机，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才不会连累官府上下。此行危险重重，九死一生，我不能把你搭进去。”
“林青阳这混蛋，要是真遇上了，看我不打死他，反正小爷我闯荡江湖，无牵无挂，正适合收拾了他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见宁逐风又想说服自己同去，江翊搭上他的肩，半开玩笑道：
“真的没有牵挂吗？比如说，心爱的姑娘？”
“哪有...哪有什么姑娘...”
宁逐风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否认着。
“心中若没有林姑娘，那为什么故意把她的卷宗放在我桌案最明显的地方？还有，同去上林村那日，你可比我急切的多。”
江翊偏过头看着他，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心事被戳破，宁逐风难得地羞涩起来，他轻靠着石柱，语气释然：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江大人的眼睛，只不过，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啊。”
夜色静谧，宁逐风抬起头，目光移向思静阁的方向。
江翊看着他，几度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风吹散残云，沉闷地掠过亭台，像是蒙着浸水的绸布，一下一下，捶打在他们郁结的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