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长路初启
书名:万妖纪:青丘有狐初长成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3482字 发布时间:2025-07-27

第二十七章:长路初启

 

桃树苗抽出第七片新叶那天,落霞关的城门楼子像被镀了层金。新挂起的旗帜在晨风中舒展,靛蓝色的旗面比李念珍藏的蓝莲花标本还要鲜亮,桃花与莲花交缠的纹样里,每片花瓣的边缘都绣着极细的金线,是李念熬夜用绣花针一点点挑上去的。她右手食指缠着浸过桃花汁的布条,那是被针扎出的血珠染红的,针脚里特意掺的金粉在阳光下碎成星子,风过时,整面旗都像在流淌金光。

 

阿九站在城门下,指尖抚过银镯上新显的蓝莲花纹。那纹路是昨夜守在温玉床边时慢慢浮出来的,细腻得能看清花瓣上的脉络,像是有人用月光刻上去的。忽然,风里卷来一串细碎的声响——穿过断魂崖的石缝时带着哨音,掠过黑风谷的经幡时沾了铃响,落到耳边竟成了模糊的呼唤,混着潮湿的河腥气、干燥的沙砾味,还有种甜得发腻的花香,是落霞关从未有过的气息。

 

“该走了。”苍牙把最后一卷医书塞进粗麻布背囊,布面上的补丁是用不同颜色的碎布拼的,像朵五颜六色的花。他那支狼毫笔用红绸系在背囊外侧,笔尖套着段竹筒,是云岫用青铜刀削的,刚好护住笔尖。新做的青衫领口绣着桃花暗纹,李念说这样“既不张扬又藏着心意”,针脚密得能数出个数,苍牙总爱用指尖摩挲领口,说这是他见过最妥帖的针线。“雀氏的传承不该困在关里,”他笑着指向院墙根,那株埋在雀云瑶碑前的桃树苗,根须竟顺着地脉爬了半里地,枝桠斜斜探向关外,叶片上还沾着关外的黄土,“你看,连桃树都急着要去看看外面。”

 

云岫蹲在块被雨水磨平的青石上,手里的细砂纸正蹭着青铜刀。刀身亮得能照见他耳后那枚浅粉的桃花印记,是温玉床净化魔气时烙下的,形状竟和阿九银镯上的桃花分毫不差。“我娘临终前总说,”他往刀鞘上缠李肃给的红绸,绸子在他掌心滑了三回才系紧,打了个他学了三天的桃花结,“落霞关的晚霞再红,也烧不透东边的天。”他忽然低头笑了,刀疤眉弯成道浅沟,“正好去看看你说的江南,是不是真有三月不落的桃花,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姑娘们都用桃花水梳头。”

 

李念背着竹篮跑过来时,篮里的桃花酥撞出细碎的声响。蓝印花布盖着的篮子上,她绣了只歪头笑的小狐狸,狐狸的眼睛是用黑豆粒缝的,亮晶晶的。手腕上的狐狸牙手链随着跑动叮当作响,七颗牙骨被她用细砂纸磨得发亮,红绳上还系着个小铃铛,是从城西杂货铺王掌柜那讨来的。发间两支玉簪碰出轻响,羊脂玉的桃花簪是雀云瑶留下的,簪头的桃花能映出人影;白玉狐狸簪是老狐仙托梦让李肃打的,狐狸的前爪正搭在桃花上,像是在嗅花香。“祖父的笔记里说,”她翻开泛黄的线装本,纸页脆得像晒干的荷叶,她用指尖轻轻按着才敢翻,里面夹着片枫叶标本,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北境有神木,叶如剑”,墨迹发乌却仍能看出笔锋,“东边青丘的莲花池里,每朵花都能唱一支歌;北边神族的祭坛墙上,刻着双生笛的谱子,说是对着月亮吹,能引来衔着仙草的神鸟。”

 

李肃站在城门洞的阴影里,灰布短打浆洗得发白,腰间系着根牛皮绳,上面挂着把小刻刀——是给阿九他们刻路标用的。他脚边的雪狐幼崽已经长到半尺长,雪白的皮毛里掺着几根金毛,尾巴尖翘得老高,正用爪子扒他的裤腿。“这小东西认主了。”李肃把系着狐狸的红绳递给阿九,绳结是他照着李念的绣样编的,虽然歪歪扭扭,却比寻常结结实三倍,“老狐仙托梦说,它鼻子能闻出三里地的妖气,比云岫的刀还灵。”他脖颈上的蛇纹褪成了浅灰,像片被风吹淡的云,只有在低头时才能看见,“路上要是遇见青丘的狐狸,让它多叫几声,也算认认亲戚。”

 

离别的清晨飘着毛毛细雨,像撒了把碎盐。百姓们捧着陶罐站在道旁,罐口的布巾都绣着桃花,里面的桃花酒冒着热气,是张屠户的婆娘凌晨寅时就开始酿的,酒里还泡着整朵的桃花。扎羊角辫的丫丫挤过人群,粉布裙子沾了泥点,手里举着支沾着露水的桃花,花瓣上还挂着她的口水印。“圣女姐姐,”她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星,“这个能当路费吗?我娘说桃花最值钱了。”

 

阿九蹲下身时,银镯蹭过小姑娘的发顶。她接过桃花的瞬间,银镯突然亮起暖光,花瓣在她掌心蜷成枚玉佩,桃花纹里还嵌着丝金线,是刚才那缕阳光变的。“这是信物。”她把玉佩塞进丫丫汗津津的手心,指尖轻轻点过玉佩,上面立刻浮现出朵小小的桃花,“等你长到能跨过黑风谷,拿着它来落霞关,我教你用桃花露做胭脂,教你听桃树说悄悄话。”丫丫把玉佩揣进怀里,死死拽着阿九的衣袖,直到李念塞给她块裹着油纸的桃花酥,才一步三回头地跑开,一边跑一边喊:“我会带着弟弟一起来的!”她的声音混着雨声,像颗滚落在青石板上的珍珠。

 

关外的路比云岫描述的还要难走。刚过十里坡,青石板路就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满碎石的土路,坑洼里积着雨水,映出灰蒙蒙的天。他们遇见的商队像串被雨打湿的糖葫芦,骆驼耷拉着脑袋,驼铃哑得发不出声,马背上的货箱用草绳捆了又捆,还在往下滴水。领头的汉子叫赵三,黧黑的脸上刻着三道深纹,据说是被南境的风沙吹的,他穿着件打了七块补丁的皮袄,见到阿九的银镯,“咚”地跪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裤腿:“可是雀氏圣女?小的在南境见过这镯子,刻在族里的石碑上!那里的人被瘴气缠上,皮肤像烂掉的树叶,死的时候浑身都发绿……”他解开背上的行囊,粗麻布被墨绿色的汁液蚀出个洞,腥气混着腐烂味扑面而来,像打翻了药渣桶。

 

苍牙掀开他的袖口时,赵三疼得龇牙咧嘴。青黑色的纹路从手腕缠到肘弯,像极了枯死的老藤,还在微微蠕动。“是尸瘴。”苍牙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从背囊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三滴桃花露,滴在伤口上的瞬间,白烟“滋啦”一声冒起来,带着股烧糊的味道。“南境的妖族和神族打了百年,尸骸堆成了山,怨气裹着尸气,才熬出这种东西。”他拿出医书,狼毫笔在纸上飞快游走,墨迹落在纸上竟泛着银光,“看来这趟不只是寻传承,还得给这天下治治病。”

 

雪狐幼崽突然炸起毛,冲着左侧的密林龇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云岫的青铜刀“唰”地出鞘,刀光在雨里划出道冷弧。灌木丛里“哗啦”一响,窜出只雪白的兔子,比寻常兔子大了一圈,红眼珠滴溜溜转,前爪还举着片冰叶,寒气顺着叶片往下淌,在地上凝出层薄霜。“别动手!”兔子的声音尖细得像被捏住的猫,“我是青丘的信使白月!公主说见到戴桃花镯的姑娘,务必请去青丘,三月的桃花酿刚开封,顺便……顺便救救我们被黑气缠上的族人,再拖下去,连池子里的莲花都要枯了!”

 

阿九接过冰叶的刹那,银镯突然发烫。冰叶上浮现出青丘的景象:冰封的桃树下,狐狸们蜷缩成一团,雪白的皮毛上缠着黑气,黑气里还掺着丝金光,像两条蛇在缠斗。“是混合瘴气。”她指尖抚过银镯上的蓝莲花,花瓣突然亮了亮,“看来人族的刀、妖族的血、神族的光,早就缠成一团了。”

 

云岫把刀收回鞘,红绸在风里拍打着刀身。“那就一路走一路拆。”他拽了拽背囊,里面传出“咔哒”声,是李肃给的行军饼碰到了青铜刀,“反正路还长,正好让这小狐狸认认亲戚,看看青丘的狐狸是不是都像它这么爱扒人裤腿。”雪狐幼崽像是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云岫的裤腿,又跑回阿九脚边,尾巴卷着她的衣角轻轻晃。

 

李念蹲在块石头上,翻开祖父的笔记。她用炭笔在空白页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地图,落霞关的位置画了朵桃花,旁边写着“起点”,字迹被她的指温烘得微微发褐。“祖父说,”她把刚摘的桃花夹进笔记,花瓣的汁液在纸上晕开,像滴带着金边的血,“冒险不是走得远,是遇见的人够多,帮的忙够真。”

 

雨停的时候,太阳像枚刚剥壳的蛋黄,慢悠悠地从云层里滚出来。关外的土路被晒得冒白烟,石头缝里的野草都挺着腰杆。阿九回头望时,李肃还站在城门下,身影被朝阳拉得老长,像根瘦竹。那株桃树苗的枝桠在他脚边晃,叶片上的水珠落下来,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银镯突然烫得像块烙铁,桃花与莲花的纹路同时亮起,在地上铺出条蜿蜒的光带,光带里游动着细碎的光斑,像无数只萤火虫在引路。

 

“走了!”云岫的脚步声踩碎了光带,青铜刀偶尔碰到石头,发出“叮叮”的响,像在敲着什么节拍。苍牙的折扇摇出细碎的风,哼着新编的调子,里面混着《安魂曲》的片段,温柔得能让路边的草都竖起来听。李念牵着雪狐幼崽,踩着光带蹦蹦跳跳,竹篮里的桃花酥香混着她的笑声,在风里荡出老远。

 

阿九最后看了眼银镯,那些由守护与传承凝成的光,此刻正顺着光带往前淌。她知道这不是离别——就像雀云瑶当年走出宗祠时那样,带着落霞关的桃花香,带着雪狐的体温,带着所有牵挂,走向那个藏着无数故事的世界。那里有等着被治愈的伤口,有盼着被倾听的心声,还有无数个像落霞关一样的地方,等着被温柔守护。

 

风里的呼唤越来越清,青丘的狐鸣、神族的钟响、市集的吆喝缠成一团,像支热闹的曲子。跳跳叼着片桃花瓣跑在最前,尾巴扫过光带,溅起串串金火花,像在为他们的前路,点起第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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