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快巳时,梅若云早早来到清芷园,只说是来看望六丫头,顺便关心一下这两日管理后宅是否顺利,又是否需要她帮衬。
郁楚瑶说些客套话,不过是感谢五娘关怀之类,然后将其请入屋内,为她沏了一壶上好的红茶,与她聊起家常。
郁楚瑶很不习惯与五娘拉家常,自幼两人之间就有距离,尤其是五娘拒绝收养她,更令小小的郁楚瑶心生隔阂。
故而拉家常时,五娘说得较多,她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头回应,心中却暗自揣摩五娘的真实意图。
快要到巳时五娘便来,难道她知道今日要测试马厩的下人?
若她知道,要么说明马厩的下人中有她的眼线,要么昨日闹的那一出便是五娘的安排,无论是哪一种今日都需谨慎。
梅若云品着茶,目光扫过六丫头的面颊,心中不由感慨,六丫头真是会长,专挑老爷和四姨娘的优点,几个姐妹中她算是出挑的,难怪三皇子点名要她。
“六丫头,你现在是管家人,住得如此偏僻也不是个事儿,改日我给老爷说说,给你重新换个院子,你意下如何?”
“多谢五娘关怀,楚瑶从小住在清芷园已习惯,不舍得离开。”
“你不能光考虑自己,也该为其他人考虑考虑。后宅各处一有事都得找你,清芷园偏僻,下人们需多走几步路,容易耽误事。”
“五娘严重,都在郁府内,几步路的事儿。”
梅若云不再说下去,她本就无意给六丫头换院子,只是试探而已。
“改日我要好好批评一下花婆子,你现在是管家人,也不知派人将清芷园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我刚过来,看到清芷园大门外竟然横着一根木头,将路挡住;还有你这院子,不知从哪里多出许多枯草,掉了一地,竟也没个人收拾,哪像一个管家人住的地儿?”
郁楚瑶仔细观察五娘,她的话语听着似乎是关心,恐怕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让五娘见笑,花婆婆本也派人来打扫,因今日要对马厩的下人进行测试,清芷园忙碌,故而一早我将前来打扫的下人遣走,清芷园的三个丫鬟也因测试之事忙着准备,无暇顾及,等测试结束后再收拾也不迟。”
跟梅若云的猜测不一致,她有些许失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测试?为何要测试马厩的人?”
郁楚瑶淡然一笑:“我选大根管理马厩,有人不服,昨日闹事,只好利用测试之法,谁赢了,马厩便由谁来管理。”
梅若云在心中冷笑一声,接着问道:“你准备如何测试?还是在清芷园?”
测试之法绝不能告知五娘,郁楚瑶有意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五娘帮我出个主意?”
梅若云盯着六丫头的眼神,研究她让自己出主意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看不出所以然,只觉六丫头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藏着她无法猜透的深意。既如此,绝不能轻易接她的话。
“你若昨日找我,我还可帮你想一晚上,说不定主意就有了;现在忽然向我请教,竟一时没了头绪。大不了等下人们来了,我将他们臭骂一通,相信往后没人敢再闹事。”
五娘巧妙地躲开试探,果然够聪明,然后又是强调她的权威,郁楚瑶实在懒得回应,干脆端起茶轻抿一口。
当郁楚瑶在屋内应对梅若云时,元日站在清芷园的大门外,目光扫过横亘的木头后,瞧见马厩的下人向这边走来。
她远远打招呼:“你们几个可真准时,来得不早不晚,小姐让我站在门口迎接你们,测试在院子里进行。”
元日一边说一边观察几人的表现。
只见他们靠近木头时,先是站住,然后跨过木头,向她走来。
正当元日失望之际,却见大根跨过木头后,蹲下身将木头搬至一旁,并对元日说:“前天我来时,并未见到这根木头,怎么突然横在这里?元日姑娘为何不找人挪开?小心六小姐出来时绊倒。”
元日笑道:“唉,我也不清楚,一早起来就横在那里,我都懒得理会,还是你有心。”
大刘子不屑道:“搬根木头算什么本事?待会儿顺利通过测试才是真本事。”
元日推开清芷园的大门:“大家快些进去,在院子里等着。”
七八个下人走进后,发现清芷园的院子里有许多枯草撒落一地。
元月见众人进来,故意说:“那里脏,大家都到这边来等小姐,她正在屋里和五姨娘说话,一会儿就出来。”
其他人都到元月说的空地处站好,安心等待。
唯有大根站在枯草旁犹豫着,他四下瞅瞅,发现靠墙处放着一把扫帚,便走过去拿起,开始默默地清扫枯草。
其他下人见状,面面相觑,有人窃笑,有人皱眉。大根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专注地清理着每一片枯草。
元月见状,心中暗自点头,脸上却不露声色,故意说:“大根,扫那玩意儿干什么?测试重要,还不赶紧过来。”
大根边扫边说:“耽误不了测试,我清扫干净,六小姐出来心情也会好些。”
大根将枯草扫到树根下,放了扫帚,才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元日从外面进来,瞧了众人一眼,向屋里说:“小姐,人已到齐,测试可以开始。”
灵萱从屋内走出,指着墙角半车过冬的炭和一旁空着的几个竹笼。
“今日的测试,是把这些炭在半个时辰内分拣好。大块的装在左边竹笼里,留着给小姐的闺房烧;小块的装在中间缸里,给丫鬟房用;碎渣装在右边框里,能引火。一个时辰内,谁分得利索,谁就来管理马厩。”
大刘子很不满,带头说:“我们是养马的,又不是管炭的!这炭混得跟泥一样,分到天黑也分不完!”
其他人中大部分对谁管理马厩并不在意,见到这类测试,更是不愿意多费功夫,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有人说:“灵萱姑娘,我又不想管理马厩,能不能不参与测试?”
灵萱回道:“小姐说,可以。但主动放弃之人必须答应无论谁管理马厩,都不许说一个‘不’字,更不能聚众闹事,否则一律赶出郁府!”
那人说:“让六小姐放心,谁管马厩我都服。”
灵萱指着另一边:“跟他想法一致的人都站那边。”
话音刚落除大根和大刘子外,其他人都站在一旁。
大刘子见那位与自己一样资格较老的下人也站了过去,心中愈发不满,问道:“你怎么能也站过去?”
那下人苦笑道:“那么脏的煤渣,我可不想捡,大冬天的手受不了。”
大刘子指着大根:“难道你心甘情愿服他?”
那人回道:“只要他敢捡煤渣,我便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