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凝土紧贴着王公玄的后背，霰弹枪沉重的金属枪身压着他的胸口，带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真实感。汗水和灰尘混合，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紧绷的眼角。耳朵里灌满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防空洞深处越来越近的、如同索命鼓点般的脚步声。手电光柱扫过附近巨大的废弃管道，光影在布满油污的墙壁上扭曲晃动，离他藏身的角落越来越近！
“头儿！这边！这个电机箱后面好像有东西！” 一个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在离他藏身处不到十米的地方响起！
“围过去！小心点！” 那个威严的声音立刻下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完了！被发现了！王公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血液！但下一秒，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手里那把冰冷武器的力量感，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引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只有最原始、最暴烈的求生本能！
就在几束手电光柱即将锁定他蜷缩的角落、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身影从巨大管道后现出身形的瞬间！
王公玄动了！
他像一头从冬眠中惊醒、被逼入死角的暴熊，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混杂着剧痛和狂怒的嘶吼！身体猛地从藏身的夹角里翻滚出来！动作因为右腿的拖累而显得笨拙踉跄，但那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却足以让空气凝固！
“砰！！！”
震耳欲聋的、如同惊雷在密闭空间炸开的恐怖枪声，瞬间撕裂了防空洞的死寂！霰弹枪粗壮的枪口喷吐出半米长的炽烈火舌！乌黑的枪身在巨大的后坐力下猛地向后一撞，狠狠砸在王公玄的胸口，震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眼前金星乱冒！
枪口对准的，不是人！
而是距离他最近、悬在头顶上方不到两米、一根锈迹斑斑、碗口粗细的蒸汽管道！那管道布满了厚厚的油污和灰尘，连接处早已锈蚀不堪！
数百颗灼热的铅弹如同愤怒的蜂群，带着毁灭性的动能，狠狠撞在那根早已不堪重负的管道上！
“叮叮当当！噗嗤！哗啦——！”
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疯狂炸响！管道被瞬间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淤积了不知多少年、散发着浓烈铁锈味和恶臭的、粘稠乌黑的冷凝水和油污混合物，如同高压水枪般，带着巨大的力量和刺鼻的气味，猛地喷涌而出！
“啊——！我的眼睛！”
“操！什么东西！呕——！”
“小心！是污水！有毒！”
首当其冲的两名警察被兜头盖脸喷了个正着！粘稠冰冷、散发着恶臭的油污水糊满了他们的防毒面具镜片和制服，巨大的冲击力更是将他们冲得一个趔趄，惨叫着向后跌倒！手电筒脱手飞出，在地上乱滚！
混乱！瞬间爆发！
喷射而出的污水如同肮脏的瀑布，暂时遮蔽了视线，也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
“开火！他在那里！” 威严的声音在混乱中怒吼，带着惊怒交加！
“哒哒哒——！”
零星的自动步枪点射声响起，子弹带着凄厉的尖啸，打在王公玄翻滚离开的地面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王公玄根本顾不上回头！巨大的枪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胸口被后坐力撞得剧痛，右腿的断骨仿佛再次错位！但他咬碎了牙，把所有的痛苦都咽进喉咙！他借着翻滚的势头，用唯一还能爆发的左臂和左腿，拖着那条废腿，像一头受伤的疯狼，朝着防空洞最深处、一个被巨大废弃设备挡住的、黑洞洞的、似乎是维修通道的狭窄铁门方向，手脚并用地亡命爬去！
“别让他跑了！追！” 威严的声音气急败坏！但喷涌的污水和倒地的同伴严重阻碍了追击！
王公玄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速度！他爬过冰冷湿滑的地面，爬过堆积的废弃零件，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出血痕！身后，警察愤怒的吼叫、被污水呛到的剧烈咳嗽、以及重新调整方向的手电光柱，如同跗骨之蛆！
终于！他扑到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猛地撞开门，身体滚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上延伸的、极其陡峭狭窄的金属维修梯！梯子锈蚀得厉害，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一直通向高处一个被厚重铁板盖住的圆形出口！
生路！唯一的生路！
王公玄用淌着血的左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布满锈屑的梯子横杆！右腿完全无法用力，只能像沉重的累赘拖在身后。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全靠左臂和左腿的力量，拖着身体，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向上攀爬！每一次拉动身体，都感觉肌肉在撕裂，骨头在呻吟！霰弹枪沉重的枪身不断撞击着他的后背！
“在梯子那里！快！” 警察的声音和手电光柱已经从维修通道入口追了进来！
“砰！砰！” 子弹打在狭窄通道的墙壁和梯子上，溅起火星和锈渣！跳弹在通道内尖啸！
王公玄根本不敢回头！死亡的阴影紧紧贴在身后！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爆发出濒死的嘶吼，攀爬的速度竟然又快了一分！汗水、血水、泥污混在一起，在他爬过的梯子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终于！他爬到了梯子顶端！头顶就是那块厚重的圆形铁板井盖！
他伸出左手，用肩膀狠狠顶向井盖！
纹丝不动！井盖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死或者焊住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心脏！下面追兵的脚步声和枪声已经近在咫尺！
“操！！！” 王公玄目眦欲裂！求生的疯狂彻底吞噬了理智！他不再尝试顶开！而是猛地将霰弹枪枪口调转，几乎是顶着井盖下方，朝着连接井盖边缘的、锈蚀最严重的铰链位置，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竖井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巨炮轰鸣！巨大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瞬间将他向下震退了半米！耳朵里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蜂鸣！头顶的井盖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被无数灼热铅弹轰击的铰链处，瞬间变形、撕裂！
“嘎吱——轰隆！！！”
沉重的井盖连同被轰烂的铰链，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向上掀飞！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新鲜空气和灰蒙蒙的天光，瞬间涌了进来！
王公玄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差点脱手摔下去！他顾不上耳鸣和眩晕，左手死死抓住梯子，右臂（虎口撕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沉重的霰弹枪先甩出井口！然后，他用淌着血的左手扒住井口边缘冰冷粗糙的水泥，左腿死命蹬着梯子，拖着那条剧痛麻木的废腿，像一条终于挣脱渔网的鱼，用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将自己从那个散发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黑暗深渊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砰！”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
这里似乎是城市某个偏僻的街角，四周是低矮的老旧居民楼，行人稀少。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眼前阵阵发黑。右腿如同被彻底撕裂，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止痛针的效果早已消失殆尽。
身后，维修通道的竖井深处，传来警察愤怒的吼叫和攀爬梯子的声音！
跑！不能停！
王公玄用淌着血的左手，抓起旁边同样沾满泥污的沉重霰弹枪，把它当成拐杖，死死拄在地上！然后用这条“枪拐”和那条还能发力的左腿，配合着身体扭曲的摆动，以一种极其怪异、痛苦不堪、但速度惊人的姿态，一瘸一拐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深处！
每一次用枪托拄地，巨大的反震力都从手臂传到全身，震得伤口剧痛！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警察的叫喊声和手电光柱已经追出了井口！
“站住！”
“开枪警告！”
“砰！” 警告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巷口的墙壁上，碎石飞溅！
王公玄头也不回，像一头被无数猎犬追逐、身负重伤却爆发了最后潜能的野兽，用那把霰弹枪作为支撑和武器，拖曳着那条不断滴落血水的废腿，在冰冷刺骨的雨幕中，一瘸一拐地、亡命地冲进了城市迷宫般错综复杂、如同毛细血管般的后巷深处，迅速消失在灰暗的雨帘和堆积如山的垃圾阴影之中。
巷口，几名浑身沾满油污、狼狈不堪的警察追了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如同怪兽肠道般幽深曲折的后巷，脸色铁青。那个威严的警官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王公玄消失的方向，对着对讲机，声音沙哑而冰冷：
“目标携带致命武器（霰弹枪），重伤但极度危险！逃入旧城区后巷！封锁所有出口！请求增援！重复！目标可能携带与‘夜枭’有关的物品！务必……抓活的！”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城市。王公玄拄着那把沾满泥污和血渍、枪管上鹰隼印记模糊的霰弹枪，如同拄着一根来自地狱的权杖，在无人小巷的阴影里艰难穿行。每一次“枪拐”点地，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巷弄里回荡，如同他沉重的心跳和尚未终结的亡命鼓点。远处的城市上空，警笛的呜咽如同不祥的背景音，连绵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