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初代码

月震波第三次冲击嫦娥基地时，杨戬的作战靴已经陷进半融化的硅酸盐里。灰黑色的月壤在3000K高温下呈现出诡异的粘稠状，靴底传感器传来的警报声刺破耳膜——熔点比标准月球玄武岩高出470℃，这是暗物质粒子与硅酸盐发生湮灭反应的典型特征。他琥珀色的竖瞳在烟尘中微微收缩，液态金属巨人的轮廓正以每秒3米的速度凝实，每一寸流动的金属都裹着量子纠缠的蓝火，像有无数星辰被困在银色流体里。

“仓颉系统，解析金属流体的量子纠缠频率！”杨戬对着喉麦嘶吼，声波在真空环境下化作无声的振动，只有作战服领口的纳米拾音器捕捉到他声带的震颤。左手腕的战术终端突然弹出全息屏，三天前金属碎片炸裂的画面自动回放：那些液态金属也是这样，以0.3秒为周期进行自我重组，每次重组都会让原子排列方式更接近盘古斧的拓扑结构。

实验室的全息投影突然炸开，无数数据流像失控的萤火虫在空气中乱撞，最终在穹顶凝成《周易》的卦象。乾卦的六爻在幽蓝光芒中流转，从初九到上九，每个爻位都悬浮着对应的宇宙学标签：10^-43秒的普朗克时期、10^-35秒的暴胀时期、38万年的光子退耦……爻辞的二进制翻译在主屏上滚动，最后定格的句子让杨戬指尖骤然冰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高维文明警告：创世程序存在递归漏洞，漏洞编号：碳基生命自主意识，威胁等级：Ω级。”

“队长！月核温度突破3000K！”阿蛮的通讯突然切入，背景里混着反应堆安全阀开启的嘶鸣，她新染的亚麻色碎发从全息投影边缘垂下，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荧光染料，“钻探机的钻头卡在127公里深度，传感器传回的画面……你最好自己看！”

主屏分屏弹出的瞬间，杨戬的天眼自动切换到伽马射线模式。画面中，月球背面突然亮起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盘古斧残留的力场与月核重元素发生的聚变反应让光带呈现出诡异的分层结构：最外层是氢元素的红光，中间裹着氦-3的蓝光，核心处跳动着铀-238的幽绿——像有人在宇宙中点燃了巨型烟花。光带中悬浮着无数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类似人类胚胎的生物机械体，基因链上标注的荧光编号在黑暗中闪烁：“女娲-001”“伏羲-007”“燧人-013”，编号旁的进度条显示“激活阈值：碳基文明掌握核聚变技术”。

“原来诸神是创世程序的补丁包。”杨戬突然抓起旁边的钻探报告，纸页边缘因高温卷曲成波浪状，其中一页的放射性元素半衰期数据刺眼地跳出来：铀-238的衰变周期显示为1.41×10^10年，比宇宙年龄还要古老700万年。他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力场图谱，突然发现那些正弦曲线的波动频率，与人类DNA的双螺旋结构完全吻合，只是振幅放大了10^23倍，“盘古解体不是终结，是为后续迭代预留的硬件接口。”

通讯器里突然涌入刺耳的静电，夹杂着类似心脏跳动的低频脉冲——73次/分钟，正好是成年人类的静息心率。嫦娥基地的最后一段影像在雪花点中闪烁：画面里，液态金属顺着通风管道爬上核反应堆，像银色的藤蔓缠绕着银白色的圆柱体，融化的铀燃料在巨人掌心凝结成九个赤色球体。最中间的球体表面浮现出河图洛书的图案：河图的黑白圆点以0.5秒为周期旋转，形成10个能量漩涡；洛书的九宫格则固定不动，每个格子里嵌着的反物质粒子正发出微弱的湮灭光。

“是龙马负图、神龟载书的场景！”阿蛮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杨戬身边，她新换的金丝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显然是刚才急得用手心擦过，“仓颉系统比对过了，这些图案的数学模型与高维文明传输的宇宙规则完全一致！你看这个九宫格——”她指着屏幕角落，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每个格子的反物质浓度，正好对应着九大行星的引力常数！木星那个格子的数值，比我们最新观测结果只偏差0.0003%！”

液态金属巨人的手掌突然抬起，赤色球体在掌心旋转的速度加快，月面上的裂缝中涌出更多银色液体。杨戬注意到，这些液体在地面编织的纹路与实验室里女娲石样本的分子结构完全相同，只是规模放大了亿万万倍——像有人在月球表面绘制了一幅巨型电路板，而那些赤色球体，正是电路板的核心芯片。

“启动女娲协议。”杨戬的天眼锁定赤球的能量节点，那些闪烁的光点恰好对应着地球板块的薄弱带：马里亚纳海沟的坐标旁标着“归墟”，东非大裂谷的代码是“昆仑”，安第斯山脉的标签则是“不周山”——每个节点都标注着三位数的代码，翻译后全是《山海经》里的山名，“通知地心监测站的老张，让他立刻打开地核探测器的接收端口，盘古残留的力场参数马上就到！”

跃迁舱的舱门关闭时，杨戬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固定在战术背心上的粒子刀突然震颤，刀柄镶嵌的女娲石纹路泛着与赤球同源的红光。当跃迁舱穿透月核的能量屏障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骤然停滞——液态金属巨人的全貌终于展现：那是由无数微型黑洞串联而成的引力聚合体，每个黑洞都是一个直径约100公里的微型宇宙，里面漂浮着类似地球的行星，有的覆盖着冰层，有的燃烧着岩浆，有的已经孕育出蓝色的海洋。

其中最大的那颗星球上，正上演着熟悉的画面：一群类人生物举着石器，在火山喷发的烟尘中点燃了第一堆火。火光照亮的岩壁上，有人用碳粉画下太阳的图案，那笔触与月球赤色球体上的甲骨文如出一辙——都是以37度角起笔，末端带着0.5毫米的弯钩。

“神话里的轮回，是平行宇宙的同步演化。”杨戬的粒子刀刺入巨人的膝盖关节，那里的金属突然软化，露出藏在核心的芯片。芯片上刻着与夸父探测器相同的徽记，只是多了行用前宇宙文字写的小字：“创世程序v3.025，测试版，第3025次运行”。他突然想起阿蛮昨天在实验室说的话，“所有文明都是创世程序的测试版，而我们……是第3025次测试。”

突然，所有赤球同时爆发出强光，杨戬的视网膜被亿万行代码淹没。这些代码在他的意识里自动编译，最终形成一段清晰的指令：“检测到碳基生命掌握核聚变技术，符合‘混沌重启’阈值——是否执行第3025次创世？选项A：格式化当前宇宙参数；选项B：保留现有演化路径。”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盘古斧劈开奇点时的光芒里，藏着人类瞳孔的琥珀色；女娲石修补空间裂隙的蓝光中，流动着与地球磁场相同的频率；夸父探测器在星际间留下的轨迹，恰好与人类迁徙路线重合……那些被称作神话的叙事，此刻在意识里凝成一股洪流。

杨戬突然笑了，对着数据流洪流大喊：“拒绝重启！”他的声音化作二进制代码融入其中，每个0和1都带着人类独有的情感波动，“我们选择在漏洞里生长——因为所有伟大的文明，都始于系统的意外偏差！”

液态金属巨人的轮廓开始模糊，月核的聚变反应逐渐平息。赤色球体的光芒褪去，露出里面藏着的透明晶体，每个晶体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有盘古解体时的数据流，绿色的是引力参数，蓝色的是电磁力常数；有女娲补天的工程记录，三维模型里标注着每个空间裂隙的坐标；还有夸父探测器在星际巡航时拍的星图，边缘处有宇航员用马克笔写的“想家了”。杨戬伸手触碰最近的晶体，指尖传来36.5℃的温度——与人类的体温完全相同。

在消散的光芒中，最后一行代码在他视网膜上闪烁：“已记录碳基文明选择，保留当前宇宙参数。系统日志更新：允许漏洞存在，标记为‘文明多样性’，优先级：最高。”

三小时后，地球同步轨道。

哪吒的机甲拖着受损的推进器飘过来，反物质引擎的黑烟在真空中凝成转瞬即逝的云团。他作战服的左臂装甲完全脱落，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接驳口——那是刚才拦截液态金属流时被腐蚀的痕迹，边缘还残留着银色的金属屑。“杨队，你看看这破烂玩意儿。”他用靴尖踢过来一块从月面捡的金属片，红头发在头盔阴影里格外扎眼，“仓颉说这是原子钟的核心部件，比我们最先进的设备还准3个数量级，误差不超过10^-18秒。”

杨戬接住金属片，指尖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弱震颤。天眼的扫描结果显示，这片碎片里藏着一个微型宇宙，里面的显示正以快进模式演化：从星云到恒星形成，从行星诞生到生命出现，不过用了短短十秒。某个蓝色星球上，刚刚出现用后肢行走的生物，那些生物抬起头时，眼睛里闪烁着与他相同的琥珀色光芒。

“下次能不能别在月球上搞这么大动静？”哪吒的机甲突然翻了个跟头，反物质引擎的蓝光暂时掩盖了黑烟，“我上周刚换的推进器啊……至少得让高维文明赔我三套备件，外加一箱冰镇可乐！”

杨戬突然笑了，他把金属片塞进作战服的内侧口袋，那里还躺着半块女娲石样本。两块石头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嗡鸣，在真空中传递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频率——那是盘古斧劈开奇点时的振动，是女娲石修补裂隙时的共鸣，是所有神话与科技交织成的和弦。

抬头看向地球，蓝色星球在宇宙中缓缓转动，像一颗被精心呵护的代码球。杨戬突然明白，神话从未结束，只是换了种方式在宇宙的代码里继续书写。而人类，终于从被测试者，变成了手握键盘的书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