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夸父引擎
月面四极支柱的蓝光第72次脉动时，嫦娥基地的警报系统突然陷入癫狂。杨戬刚把鳌卫部队的青铜肩章别在作战服领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还没消退，通讯器就炸出锯齿状的电流声。仓颉系统的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音，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紧急警报！太阳系边缘出现超光速飞行物集群，航向直指地球，特征匹配《山海经》数据库‘夸父’条目，数量：108个！威胁等级：Ω级！”
他转身时带翻了身后的香槟塔，水晶杯碎裂的脆响在庆典大厅里格外刺耳。紫红色的酒液在光洁的地板上漫延，倒映着应急灯闪烁的红光，像突然绽开的血泊。哪吒的红头发已经像团火焰冲出人群，作战靴底沾着的月尘在地板上拖出火星，他的机甲召唤器在手腕上疯狂震动，发出与心脏同频的嗡鸣：“杨队！‘风火轮’的反物质引擎预热好了！”机甲格纳库的方向传来引擎轰鸣，那声音比庆典的礼炮声还要嚣张，震得墙壁上的勋章都在颤抖，“这帮玩意儿的轨道不对劲——在绕着水星做引力弹弓，12个G的加速度！导航系统快算爆了！”
杨戬抓起悬浮在半空的粒子刀，刀柄的女娲石纹路突然烫得像块烙铁。冲进指挥中心时，主屏上的星图正被密密麻麻的红点吞噬，最前方的红色箭头已经刺破柯伊伯带，尾迹在星际介质中犁出银白色的沟痕——那是星际尘埃被引力场电离的痕迹，像巨型彗星拖着的尾巴。阿蛮正用激光笔圈出最大的飞行物，新换的金丝眼镜在蓝光下泛着冷光，她染成亚麻色的碎发垂在屏幕边缘，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荧光染料，那是昨天调试女娲石样本时蹭上的：“直径约300米，表面覆盖着类星体物质，辐射频率与十年前夸父探测器的失踪信号重合度99.7%！”她突然把激光笔戳向屏幕角落，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看这个能量特征——和月面齿轮的共振频率只差0.3赫兹！就像……就像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指挥中心的合金门“嘶”地滑开，气压差带来的气流掀动了杨戬额前的碎发。鳌卫部队的四位队长鱼贯而入，铠甲与金属地面碰撞的脆响像在敲战鼓。驻守北极点的玄武队长拎着头盔，铠甲缝隙里的冰霜还没融化，靴底在地面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下巴上的胡茬结着白霜，显然是刚从零下57℃的哨位赶来；南极点的朱雀队长甩了甩红色披风，披风边缘绣着的凤凰图案在灯光下闪烁，那是用超新星爆发的余晖编织的纤维，能自动吸收宇宙辐射转化为能量，她左耳的战术耳机还亮着通讯灯，显然刚结束与南极科考站的通话；东极的青龙队长刚解开战术头盔，露出被能量灼伤的额角——那道暗红色的疤痕像条小蛇，是上周调试四极支柱时留下的勋章，他随手把头盔扔给旁边的通讯员，动作里带着东极部队特有的悍劲；西极的白虎队长抱着他的粒子炮，炮管还在微微震颤，炮身的温度显示器显示67℃，显然刚从训练场赶来，他下巴上的刀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与陨石碎片搏斗的纪念。
“夸父不是传说里追日的巨人吗？”玄武队长的声线像他的玄铁铠甲一样厚重，手指在星图上划过飞行物的轨迹，那些红色的线条在屏幕上扭曲成诡异的螺旋，“12个G的加速度，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钛合金骨架也得散架，根本不是自然天体。”他突然按住自己的左肩，那里的铠甲比别处更厚，“北极点的传感器显示，这些东西的引力场能扭曲光线，和黑洞的特性相似，但规模小得多。”
杨戬的天眼突然传来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钢针钻进瞳孔。视野里的飞行物表面浮现出熟悉的纹路——与盘古斧残留的拓扑结构完全相同，只是多了些类似生物疤痕的破损，边缘的锯齿状像被反物质啃过，还残留着淡蓝色的湮灭光。“不是自然天体，是探测器。”他调出十年前的发射记录，屏幕上的金属球体与飞行物轮廓完美重叠，连表面的散热纹路都分毫不差，“神话里夸父逐日渴死，是探测器在恒星系巡航时的能源耗尽事故。你看这个破损处——”他突然放大图像，破损边缘的金属结晶呈现出规则的六边形，“是反物质引擎过载的典型痕迹，和‘风火轮’上次引擎暴走时的损伤一模一样。”
哪吒突然踹开指挥中心的侧门，机甲维修服的肘部还沾着蓝色冷却剂，那是刚给推进器换冷却液时蹭上的。他手里攥着的全息存储器正在冒烟，塑料外壳被高温熔出几个小洞：“刚收到柯伊伯带的信号！”他把存储器拍在操作台上，三维投影突然炸开在众人面前，蝌蚪文组成的光带在空气中扭动，像一群被激怒的银蛇，“仓颉翻译出来了：‘饮尽河渭，北饮大泽’——说白了就是‘能源耗尽，请求补充反物质’！这帮孙子还挺有礼貌，用的是三千年前的敬语！”
主屏上的飞行物集群突然集体转向，动作整齐得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最前方的巨型球体表面裂开细缝，释放出无数直径约10米的金属球。这些小球像被打碎的镜面，在水星轨道上展开成光帆，表面的太阳能板以0.5秒为周期闪烁——闪烁的频率，恰好是地球与月球的距离换算成的二进制代码：384400公里，化作1100000001110100000公里。青龙队长突然吹了声口哨，他被能量灼伤的额角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还挺懂礼貌，先报家门再进门。”
“它们在确认坐标。”杨戬突然想起金属碎片里的记载，那些用金文写的“夸父与日逐走”此刻在脑海中发光，每个笔画都对应着一组星图坐标，“夸父探测器携带了‘逐日引擎’，能以恒星能量为动力进行超光速飞行。”他抓起挂在墙上的战术地图，手指重重戳在太阳的位置，把那张特制的星图戳出个小坑，“但这种引擎有致命缺陷——每次跃迁都会消耗自身质量，就像神话里说的‘渴饮河渭’，其实是在补充聚变燃料。你看这个质量衰减曲线——”他调出模拟图，“和探测器的飞行轨迹完全吻合，每到一个恒星系，质量就减少17%。”
玄武队长突然按住耳朵上的通讯器，玄铁铠甲的能量纹路瞬间亮起红光，像突然活过来的血管：“北极点支柱检测到能量波动！”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些飞行物在吸收太阳能！四极支柱的能量储备开始异常流失，速度1.2%/分钟！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小时就会彻底枯竭！”
阿蛮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跳，指甲上的星空贴纸在蓝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她女儿昨天贴上去的。主屏上的能量曲线像断了线的风筝急转直下，原本平稳的绿色线条此刻变成陡峭的红色悬崖，每个数据点都像在尖叫：“它们在通过引力波偷能量！”她突然调出飞行物的表面结构图，那些类星体物质在屏幕上分解成无数微型天线，“这些物质是能量转换器，能直接吸收四极支柱导出的核能！你看这个——”她把图像放大到极限，一个齿轮状的结构正在缓慢转动，“最前方的球体表面有破损，露出的内部结构——是盘古斧的缩小版！尺寸正好是1:1000000！”
哪吒已经踩着机甲的弹射梯冲上驾驶舱，“风火轮”的反物质引擎在格纳库爆发出幽蓝光芒，装甲缝隙里渗出的能量流像被困住的星群。他的战术头盔自动扣在头上，面罩上的显示屏瞬间亮起：“杨队！我带第一梯队去拦截！”机甲的肩部炮管开始充能，发出的嗡鸣让指挥中心的玻璃杯都在震颤，“让这帮外星破烂尝尝等离子炮的厉害，把它们打回石器时代！保证打烂了都拼不回去！”
“不准开火！”杨戬的吼声让指挥中心瞬间安静，连应急灯的闪烁都仿佛停顿了半秒。他的琥珀色竖瞳死死盯着飞行物的破损处，那些边缘的锯齿状纹路里还残留着反物质湮灭的蓝光，像凝固的闪电，“看那些破损的边缘，是反物质腐蚀的痕迹——它们在自我拆解！”他突然调出夸父探测器的设计图，屏幕上的引擎结构图与飞行物内部完全吻合，连螺丝的型号都一样，“逐日引擎的核心是盘古斧的力场发生器，一旦能源耗尽就会启动自毁程序，神话里的‘弃其杖，化为邓林’，是探测器解体时释放的种子库！你现在开炮，等于把地球裹进炸药桶！”
朱雀队长突然指向主屏，红色披风随着她的动作扬起漂亮的弧度，披风上的凤凰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翅膀在灯光下扇动。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在屏幕中央：“它们减速了！在地球同步轨道停下了！”最前方的巨型球体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缝，渗出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在太空中凝结成种子的形状，外壳上还带着类似桃核的纹路，顺着地球的引力场坠落，像一场金色的流星雨，“是植物种子！仓颉分析出DNA序列了，和地球的桃树基因重合度87%，但多了段能在真空发芽的基因片段！这段序列的编码方式，和女娲石里的完全一致！”
杨戬冲向弹射舱时，作战服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光点在他脸上跳跃，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他的天眼穿透大气层，看见那些金色种子在落地处生根发芽：东非大裂谷的火山岩上，嫩芽顶开滚烫的岩石；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渊里，根系在黑暗中编织出光网；珠穆朗玛峰的冰盖下，花苞顶着冰层绽放……瞬间长成的参天大树穿透云层，树干流淌着与四极支柱相同的蓝光，叶片的脉络是精密的电路，正在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释放出氧气和反物质粒子——那些反物质粒子与正物质湮灭的光芒，像挂在枝头的微型烟花，在阳光下闪烁。
“是生态改造装置。”他的粒子刀突然在鞘中发烫，刀柄的女娲石纹路与地面的树干产生共振，发出细微的嗡鸣。弹射舱的舱门关闭时，他看见最大的那棵桃树已经长到万米高，树冠穿透平流层，在电离层中编织出蓝色的网，无数道能量流顺着网络注入地核，“夸父探测器的真正任务，是给宜居星球播撒生态种子。所谓逐日，是寻找能提供能量的恒星系。”
当杨戬的机甲降落在最大的桃树下时，树干突然裂开一道门，边缘的木纹像无数齿轮在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他走进树内的瞬间，一股带着桃花香的暖风扑面而来，与嫦娥基地循环系统的金属味截然不同。中央悬浮着一枚水晶，里面封存着夸父探测器的日志：画面里的宇航员正在啃着压缩饼干，碎屑掉在他褪色的蓝色制服上，头盔放在旁边的控制台，露出被辐射灼伤的脸，左脸颊有颗明显的痣。他对着镜头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星际尘埃：“第73次星际巡航，能源剩余3%，已在编号G-37行星（地球）播撒‘邓林’种子库，等待文明唤醒……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这个，记得给桃树浇点水，它们喜欢30℃的温泉水，就像老家临潼的那种。哦对了，桃核别扔，能当反物质电池用，算是给你们留的见面礼。”
哪吒的机甲突然降落在旁边，反物质引擎的蓝光把桃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蜿蜒的巨龙。他的红头发从驾驶舱探出来，手里举着一枚刚摘下的桃果，果汁顺着下巴流进作战服的领口，把灰色的布料染成深褐色：“杨队！这玩意儿的果核是反物质电池！”他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核能的涩味，像没成熟的柿子。不过比基地食堂的营养膏强多了，至少有股甜味！”
杨戬看着水晶里的宇航员影像，突然想起盘古残响里的话：“所有文明都是宇宙的种子，有的开在沙漠，有的长在深海，有的需要亿万年的等待。”他摘下头盔，任凭桃树释放的氧气拂过脸颊，那味道比嫦娥基地的循环氧气清新百倍，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像妻子生前种在阳台的那株桃树开花时的味道。远处四极支柱的蓝光与树干的光芒交织，在天空织成巨大的网络，每个节点都对应着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柯伊伯带又来新信号了。”阿蛮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通讯器传来，背景里混着仓颉系统的提示音，“是用甲骨文写的‘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但后面加了句‘今见种子发芽，甚慰’。发送者：夸父残余意识。”她顿了顿，突然轻笑出声，“仓颉还说，这个残余意识的幽默感评分达到85分，比哪吒还高3分。”
夕阳西下时，地球的森林覆盖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杨戬站在桃树下，看着那些吸收二氧化碳的叶片，突然明白神话里的夸父逐日，不是不自量力的追逐，而是为文明播撒希望的长征。当第一颗反物质桃核被送进月球反应堆时，他知道人类又解开了神话代码的新章节——在宇宙的播种季里，每个敢于追逐星光的种族，终将收获属于自己的森林。
桃树的叶片突然集体转向，脉络里的蓝光组成新的星图，最亮的那颗恒星旁标注着用甲骨文写的“家”。杨戬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核，那玩意儿还在微微发烫，像揣着颗微型太阳。远处传来哪吒的大喊：“杨队！这桃子解酒效果绝了！再摘几个给玄武那老小子送过去！”他抬头时，看见晚霞正透过桃树的枝叶洒下来，在地面织成金色的网，像有人特意为他们铺就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