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的秋雨,比往年更冷。
淤泥河的水泛着乌青色,卷着断枪残甲,在罗成的银甲上拍打。他的五钩神飞枪斜插在泥里,枪缨的红绸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坠着,像团熄灭的火。
“将军!撤吧!” 亲卫的嘶吼被箭雨吞没,北漠的铁骑在对岸列成黑压压的阵,狼旗在雨中猎猎作响。
罗成咳出口血,染红了护心镜上的 “忠” 字。他望着长安的方向,那里有刚满月的儿子,有等他回家的妻子,还有李世民托他守护的江山。“罗家的枪,没有后退的道理。” 他猛地拔起枪,枪尖挑落三支同时射来的箭,“告诉夫人,通儿长大了,让他…… 好好练枪。”
最后一声枪鸣穿透雨幕时,窦氏正在越国公府的海棠树下,给襁褓中的罗通换尿布。婴儿突然放声大哭,小小的拳头攥着她的手指,像在抓住什么。窗外的风卷着秋雨,撞在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响。
七年后,终南山的雪落在静心院的演武场。十二岁的罗通握着缩小版的五钩神飞枪,对着青石练习 “回马枪”。谢弘仪站在廊下,看着少年额角的朱砂痣 —— 那是罗成也有的印记,忽然叹了口气。
“先生,我爹当年,能一枪挑落多少支箭?” 罗通收枪回头,睫毛上的雪粒像碎钻。
谢弘仪望着长安的方向,那里的太极宫正传来钟声:“你爹的枪,能挑落天上的星辰。”
少年似懂非懂,握紧枪杆又开始练习。枪尖划破积雪的轻响里,仿佛藏着某种宿命的回音 —— 十七年后的云州城下,当他的枪与北漠公主的狼旗相遇时,终会明白,有些传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刻进了骨血。
雨还在下,冲刷着淤泥河的血,也冲刷着历史的尘埃。只有那杆五钩神飞枪的影子,在时光里代代相传,从罗成的手,到罗通的手,枪缨的红,永远映着大唐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