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朋友,要打抱不平?”花面郎闻言,轻蔑地问道。
“你骗人家钱,骗人家房产,还想霸占人家的女儿,不是欺负人是甚么?”江流儿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向花面郎喝道。
“这棋上的事儿,你一个小屁孩子懂甚么呀?不会下棋就别在这掺和!”花面郎不以为意,仍向前走了几步,纸扇一展,回头向江流儿道。
“谁不会下棋啊!你才不会呢!我们老大可厉害呢!喏,你看!”悟智指了指棋盘,向花面郎喝道。
“哦?嗯,这棋就是你给老洪头摆出来的吧!不错不错!这小孩子确实比你强多了!”花面郎闻言看去,也不由赞了一句。随即又向江流儿道,“那又怎么样呢?你敢跟我赌吗?嗯?”
“这……”江流儿闻言一怔,不待他说,又有人替他开口了:
“甚么敢不敢的?你也就能欺负洪老伯,谁怕你啊?我们老大怕过谁?”悟智针锋相对,一脸不以为然,说罢便转向江流儿,“是不是,老大?”
“对!下就下!谁怕你啊!”江流儿闻言不由豪气干云。
“你?哈哈哈哈!你拿甚么跟我赌,啊?你一个小毛孩子,脱光衣服按斤称,也值不了几个钱!哼,还想跟我赌棋?”花面郎见状哈哈大笑,压根没把江流儿放在眼里。不料狂笑过后,他却转向洪老伯问道:
“老洪头,让这孩子替你赌棋怎么样?”一语既了,直唬得洪老伯连连摆手,连连说“不”,花面郎仍是不依不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赖账吗?我跟你说,你有两条路!一是去坐牢,二是再跟我赌一盘!答不答应?”见他还在说“不”,花面郎目露凶光,当即喝道:
“那就带人!”左右闻声,便将洪老伯直往外拖,这回洪彩珍再拉不住了。
“彩珍姐!”洪彩珍闻声看去,江流儿正站在和她爹对弈的位置看着她。那目光中的坚定令她心下一震,忙向花面郎喝道:
“我答应!”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花面郎的两个随从也闻声住了手。
“啊?你此话当真?”花面郎闻言,却是喜不自胜,他疑心听错,忙又问道。
“我答应让江流儿跟你下!如果他赢了,以后你就永远不要再来!如果他输了,你放过我爹,我跟你走!”洪彩珍没有声色俱厉,语声里却尽是决绝,此刻她爹连声的“不行”她也顾不得了。
“好!爽快!”花面郎见状喝了一声彩,随即举起双臂,向众人高声道:
“大家都听见了!三天后,我要跟这个小毛孩子赌一局!只要他能赢我,我返还洪老伯所有的家产,从此不踏进这个门!如果我赢了,哈哈,”说到这,他即刻转身向洪彩珍笑道,“彩珍呀,那你可就是我花面郎的老婆了!”一语未了,他居然伸手去挑了下洪彩珍的下巴,丝毫不顾洪彩珍厌恶,又笑道:
“彩珍,三天后咱们棋场上见!走着!”两个随从闻说,便放开洪老伯跟他出去了。洪老汉惊魂未定,彩珍却如释重负,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棋桌前,只江流儿一人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自顾自道:
“看我的了!”
三日后一大早,山下小城人虽不多,然街头巷尾竟尔空无一人——此事早在这两天闻名遐迩,不言小镇上众人已将棋场围得水泄不通,就连福王也听说了此事,便会同江灵运一道来了。二人拣了棋场近旁视野最好的茶楼临窗相对坐定,却并未在意手上的茶,都在等候今日的开局。少顷,一个中年汉子登上对面观棋台,向众人高声宣读了本局赌棋的契约:
“诸位!我是本局裁判桓高,今日大盘讲解是圆德大师。花面郎和江流儿比赛契约如下:如花面郎输棋,则归还洪家所有家产;如江流儿输棋,洪彩珍必须嫁给花面郎为妻。双方都已画押签名,不得反悔!”
江灵运循声望去,未知何时,观棋台下居然多了一乘花轿。他与福王刚到此地,就看到本应整洁素净的观棋台今日正为喜棚覆盖,连棋盘两旁都是大大的“囍”字。如今这个花面郎竟连花轿都抬来了!他心头正自反感,却被福王的声音拉了出来:
“没想到你儿子还有这样的侠义之心!”
“王爷过奖了。”江灵运见福王真心称赞,连忙摆手笑道。二人未及再说,早听得那裁判高声唤了双方名号——
“花面郎!”
“来了,来了!”这声音颇为尖利,江灵运向下一望,来人是个身着草绿圆领衫的青年。这青年身形细高,一条灰紫腰带系于腰间,四方平定巾两旁簪了红花,显见是新郎装束——不过此刻并未披红,想是多半也备好了。他一上台便团团拱手,高声说道:
“谢谢裁判!谢谢各位的捧场!谢谢啦!”如此言行,显得越发猥琐了。江灵运厌恶之意未消,便已听到裁判唤儿子登台了:
“江流儿!”话音落处,却未见儿子踪影,江灵运不免有些疑惑。
“江流儿,江流儿!”花面郎也一叠声地嚷着,儿子还是未出现。
“怎么还没来呀?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听到围观众人如此议论,江灵运深知儿子不会如此,不觉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不会是吓得上茅厕了吧!”花面郎“哼”了一声,向桓高冷笑道。
“江流儿!”桓高不为所动,仍旧唤了一声。
“来了!”听这声音却是好几个小儿的,江灵运循声一望,只见不远处两个小沙弥正以肩臂为轿,把江流儿抬了过来。
“我来了!”三人分开人群,江流儿才朗声应道。
“他总算是来了!”洪老汉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略放一放了。
“哈哈,你儿子真有意思!”福王见状不由笑道。
“王爷见笑了。”江灵运无奈地摆了摆手。
“老大必胜!”悟能悟智直把江流儿抬到观棋台上,才将他放下,一语说罢才下了台。
“这么多人啊!”江流儿看向台下,心下不由暗叹了句。还未定住心神,一只手忽地搭在他肩上,江流儿猝不及防,回头看去,果然是花面郎。
“哈哈,别哆嗦呀,脖子洗好了吗?我在棋室等你!”眼见花面郎目中无人扬长而去,江流儿正不知所措,忽闻台下鼓声大作,那敲鼓之人居然是悟明!
“老大!老大!老大!必胜!”悟觉三人又蹦又跳,跟着鼓点呐喊不绝。江流儿见状先是一惊,随即热血上涌,便握拳应道:“拼了!”说罢,他也快步上了楼。
“棋赛开始!猜先!”见江流儿二人相对坐定,桓高向众人宣布过后,又向他二人道,“请两位猜先吧。”
“不用了,别说我以大欺小!我让先!”花面郎满不在乎。
“花面郎让先,江流儿执黑先行!”桓高朗声道。
“要不是你小子捣乱,彩珍就是我老婆了!外面喜酒都摆上了!”双方刚摆好座子,花面郎便大笑道。见江流儿执子的手顿了顿,他猛然大喝了一声:
“快走!”
“玎——”这一喝不打紧,直令江流儿吃了一吓,手中黑子应声而落,掉在棋盘上。
“江流儿走抱位!”那裁判高声道。
“这?这也算啊?”江流儿向裁判分辩道,“这是他吓我一跳掉下来的棋啊!”
“落子无悔。”那裁判头也不抬,一面记谱,一面应道。
“可恶!”眼见花面郎大笑不止,棋谱又已然记上,江流儿不由怒道。
“嗯,棋谱来了。我给大家讲解一下,黑棋走抱位。”圆德大师说罢,不由心下暗道,“这小子下的棋,我也不明白……”
“这孩子又犯晕了。”江灵运看得明白,因叹道。知子莫若父,除去楼上对弈的二人并裁判,怕是只有他知晓,这步棋是个意外。
“这第一手不好。”福王见了,也直言道。
“江流儿,你不能毁我啊……”洪老汉看见他这一手,掌心里早捏了一把汗。
“江流儿,你一定要赢啊!”洪彩珍也面现忧色。
“江大人的儿子怎么会跟花面郎赌起棋来呢?”福王府地牢中,一个高瘦看守正问他的同伴。
“听说啊,花面郎赢走了洪记面馆洪老伯的所有家产,还要逼着洪老伯的女儿嫁给他。江流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向花面郎挑战,跟他赌棋!就连福王和江大人都亲自给江流儿助威去了!”那矮胖看守见同伴问他,便一五一十说了。
“可不是嘛!现在是满城空巷!”“哎,去也没用,花面郎是谁呀!”二人正自感慨,未料牢里的妖刀王早已三下五除二掰断了铁栅栏。待二人听到响动回头看时,早已唬得大惊失色:
“你……你要干甚么?”二人握紧了长枪,枪头直指妖刀王,身子却犹在打颤,“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岂料妖刀王丝毫未作理会,径自飞身过来,点了他们的穴道,人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