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雾气弥漫,街道上人迹罕至。拾椿山茶舍却是灯火通明,莺莺燕燕,屋内飘散着浓烈的茶香。女人柔软的腰肢,丝滑的绢帕掠过,撩拨客人隐秘的心思。
茶楼包厢内,桐一舟一人独占一方茶桌,桌面上摆放一个碧瓷茶壶,四只精致小巧的茶盏。桐一舟把玩着碧绿的瓷器茶盏,小嘬一口,甚是惬意,一种闲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暗自感叹,这品茶可比喝酒好玩多了。
透过敞开的一扇雕花木格子门扇,正对一楼的戏台。浓妆艳抹的戏子甩着朱红色的水袖,咿咿呀呀唱着一曲有名的牡丹亭。喝茶,听曲,吃花生米,乃人生三大乐事。而他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他抖动着双腿,摇晃着脑袋,口中咀嚼着香脆的花生米,格外舒服。
外面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他的悠闲时光。桐子坤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个追赶不上脚步的小伙计。到达包厢门口,他站定,一脸怒气地望着他。小伙计窜到身前,道歉说:“爷,我实在是拦不住。他非要上楼,不好意思,打搅您的雅兴。”
桐一舟心里有分寸,也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扇扇手,无奈地说:“你先下去,再沏一壶龙井绿茶上来。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桐子坤伸出拳头,砸裂了眼前的木桌,厉声呵斥,“桐一舟,你今天得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不能出茶楼。”
桐一舟吊儿郎当,不屑地掸去散落在衣衫上的花生米壳子,说:“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大哥,我难得来茶舍,别惹恼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他皱眉,脸色凝重,阴暗,说:“你知不知道,锦儿还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品茶看曲。她一个大姑娘,活生生一条人命,到你这里,怎的这么不值钱。”
桐一舟瘪嘴,歪着嘴,一脸痞气。“我只知道她是桐家古宅的不速之客。她不吉利,早晚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桀骜不驯的脸庞上。“孽障,锦儿是个女孩子,她清白,她正气。她悉心照料我,跑前跑后,调查东厢房着火的真相。她值得被爱,我爱她,请你以后放尊重点。”他怒气冲冲地说。
“好啊,大哥,我看这个妖女已经迷惑你的心智。从小到大,你不曾打过我。今天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反目成仇。”桐一舟一脸憋屈。
这时,古宅的女家仆诗兰匆匆从人群中钻出来,出现在茶楼二楼。
“爷,锦儿姑娘醒了,已经能喝粥了。”诗兰欣喜地将好消息传递。
他一甩袖子,指着桐一舟的脑门,说:“以后再跟你算账。锦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桐一舟浑身透风,好似置身于一个冰窖之中。
西厢房,一袭纱帐随风摇摆,屋内飘散着香菜粥清新诱人的香气。胡玄锦正端坐床头,端着一碗粥,拿着瓷勺子,慢悠悠地喝着粥。
桐子坤快步进屋,抢在她面前,端起瓷碗,端坐床沿边。他缓缓舀一勺子粥,吹凉,小心翼翼地喂食,嗔怪说:“你刚醒,家里这么多女家仆,让她们伺候你。你呀,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天气凉,披一件外衣,小心感冒。”
胡玄锦的额头上包扎着一块白色纱布,将粥吞咽下去。咧开嘴,乐呵呵地说:“子坤,我没事了。现在夏天,哪里来的天凉,你大惊小怪。”
他乐开花,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欣喜地说:”你认出我啦?你恢复记忆了。“
她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我记起以前的片段。你在桂花树下亲吻我的额头,你陪我一起爬丘明山,你亲自下厨给我做糕点。点点滴滴,我都记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喜极而泣,哭得像个孩子。
”哦,对了,你不要责怪二叔,他不是故意的。“她为桐一舟开脱罪责。
”锦儿,你人美心善,心胸宽广。“他夸赞道。她只是淡淡一笑,灿若桃李。二人相拥在一起,久久难以忘怀。
经历这次插曲,桐子坤和胡玄锦的爱情更加坚如磐石,彼此认定,心心念念的都是彼此,永不分离。
集善堂,桐明珠清晨刚起,坐在主位上喝茶水。堂下空无一人,屋外枝头鸟雀鸣叫,嬉闹欢乐。
桐子坤绕过一道花鸟屏风,到了堂前,拱手说:”桐老太太,早安。“
桐明珠瞥一眼他,将茶盏稳稳落在桌面上,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一大早起来给我请安。“
”孙儿惦记老太太,孙儿不孝。“他口口声声。
”坐吧,今天我让水仙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龟。一起坐下来用点。“桐明珠客气地说。
糖龟,浙江温岭的传统特色小吃。
彼时,女家仆将一张圆桌支起,将各色点心糕点摆上。水仙扶着桐明珠落座,还贴心地为桐子坤添一双碗筷。
桐子坤夹起一块糖龟,咬一口,软糯香甜。用完早膳,他突然起身,跪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恳求说:”桐老太太,孙儿有一事相求。“
”哦?你行大礼做什么。快起来,慢慢说,我听着呢。”桐明珠用湿毛巾擦拭双手。
“桐老太太,我和胡玄锦真心相爱,望老太太成全我们。”他委婉地说。
一提起胡玄锦,桐明珠的脸色暗沉下来。她可是最讨厌胡玄锦的,听到桐子坤打算娶她进门,她是万万不能同意。
桐明珠咳嗽几声,起身怒斥,“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眼看婚事被拒绝,他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说:”孙儿心意已决,无人能阻挠我和锦儿的婚事!“
”桐子坤,你若和锦儿成婚,你就离开桐家古宅,我们恩断义绝!“桐明珠下了狠手,却依旧没能留下一意孤行的桐子坤。
早膳席上,二人不欢而散。而桐子坤求婚胡玄锦的事走漏风声,丘明山,村民们传得沸沸扬扬,比著名的舞女绯闻还要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