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到来之时,我意外的感冒了。
初明骑自行车载我去校医院。忽然初明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拆了帽子的拉链,然后把帽子递给我,“把这个带上。”
“我不戴,我不冷。”我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帽子。
“你说什么呢?等会儿风吹到头就更严重了。”
“太丑了,我怕同学笑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况且也不丑啊。”
“怎么可能。”
“真不丑。”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真过分啊,明明就丑。”
“听话了,病好了就不用带了,你就躲在我身后,把头埋在我背后,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好不好?”穿好外套的初明说着强行把帽子按在我头上。
我很不情愿的扯了扯帽子。
这次的感冒并没有在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之后如期好转,校医院开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感冒反而越来越严重。
“校医院都是些什么庸医啊,连个感冒都治不好。”初明抱怨道。
“可不是吗,还耽误了我的病情。我脖子上最近长了一个大肉粒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让我看看。”初明起身摸了摸我的脖子淋巴结,然后又摸摸自己的,“还真是呢!”
“这可怎么办呀?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期末考了,可真麻烦啊。”
“进城吧,可不能把自己在医院交代了。”
周末初明陪着我去了大医院,值班医生摸了摸我脖子上长出来的那个大圆肉,“你这只能做手术把它切掉啊。”
“手术?切掉!医生,有那么严重吗?”我简直难以置信。
“医生,她只是感冒了半个月而已,没那么吓人吧?”初明也有一些难以置信。
“你这多长出来的东西,你说除了做手术切掉还能怎么办呢?”
“是用刀从这里切开吗?”我摸着自己的脖子不敢想象,我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
“你们考虑一下吧,同意的话就给你排着手术,可以先做术前检查。”
“阳,你觉得呢?”初明转头问我。
“不,我不能接受,我只是感冒了而已啊,感个冒就要切脖子,我接受不了。”没见过世面的我吓得眼泪已经唰唰唰的往下掉。
“医生,要不我们先打电话问问家里吧,毕竟手术不是小事,还是先跟家里商量一下吧。”初明见我情绪崩溃,赶紧跟医生解释。
“那你们考虑考虑吧。”
从医生的诊室出来后我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感冒而已啊,这个学期还不够折腾我的吗?”
“阳,你不要着急,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没事的。”
“说要我切脖子,从这里开口切进去啊,要住多长时间的院,要花多少钱,期末考怎么办,谁来照顾我,打电话给家里会不会被大骂一顿啊。要是说我因为感冒要切脖子做手术他们估计打死也不会信吧,到时候怕还怀疑我是不是找名目骗他们的钱,呜呜,我可怎么办?”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样一样的来,好不好,走,去楼下找个地方先坐着慢慢想。”
初明扶着我来到楼下,我整个人像失了魂的一样。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家里啊?给家里打电话吧,我想那医生也不敢乱说啊。”
“我不敢。”
“怎么会?”
“我怕他们骂我。”
“骂你,为何要骂你?你拨通电话我帮你跟他们讲吧。”
为了让我也听见,初明特意开了电话免提。
“喂,二妹?”
“阿姨,我是阳的同学,阳感冒半个多月了也没好,脖子上长了个肉球出来,医生说要做手术切掉。”
“什么?做什么手术?前一久回来不还好好的吗?”
“大概是感冒一直没好引起的,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
“喊二妹接电话,她嘴巴哑了不会讲话吗?”
“妈,是真的,医生是说要做手术切掉。”
“怪了,动不动就手术手术的,你今年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趟,路上的花销早够你手术了吧。”
“妈,那我到底做不做手术?”
“这个我不知道啊,问你爹,我又没钱。”
然后我妈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打电话之前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信,他们肯定猜我故意找理由骗钱的。”
“怎么可能,不会有这样的父母。”
“你知道吗,一说到要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做手术,我脑子蹦出来的就是我妈之前跟我说的邻居家小孩去外地打工假装生病住院骗家里人的事情。”
“阳,你对他们是不是误会太深了?”
“你不了解他们,不了解我妈,其实那个邻居小孩是真的病了,可我妈不相信,她觉得就是骗家里的钱,她还总说年纪轻轻那有一出门就病倒要做手术的道理。”
“那还打电话给你爸吗?”
我摇摇头,“如果他想管他会给我回电话的,如果不回,就没打过去的必要了。”然后陷入了深深的伤感之中。
初明见如此,也不吱声了,在凳子上扶着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钱我想办法去凑点吧,先交到医院做着检查,身体毕竟是大事,可不能赌气。”
“凑?你找谁凑啊?做个手术三五百的可不够。”
“我总能想到办法的,我的生活费还有一千多,再找朋友借一点。”
“对哦,我还有厉害的初明呢。”
“就算钱凑够了,那谁陪我呢?”
“傻瓜,当然是我陪你啊。”
“不,我不要因为我耽误你期末考。”
“没事啦,反正我平时也是混日子,跟宿舍的借借笔记看看再找老师说说,考个及格分数总没问题的。”
“可是我的期末考怎么办呢?”
“真是要手术了,你得跟老师诉诉苦,给你安排个补考。”
“补考那么多科?”
“不要想了,这个时候不要分不清轻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可是还有问题,我不敢上手术台,一想到切脖子我都不敢细想,那画面足以让我晕过去。”
“一看你就是跟医院不怎么打交道,这样的手术肯定要打麻醉的,到时候你啥都不知道,真的。”
初明看我满脸的不相信又坚定的补充道。
看着他满眼的温柔和坚定,我忍不住又流眼泪。也许初明不会明白他的态度和行为之于我的意义,永远比他想的要多。
一个人越是诚心诚意为你付出,你就越不愿意把一切都加给他,我不会把这一切加给初明,他再神通广大,他也只是个学生,也和我一样出生于农村家庭。
“让我先接受一下这个事情吧,然后看看家里还会不会打电话过来。”
“好吧,不急在这半天。来回跑太折腾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先休息吧。”
我因为心情沉重,又剧烈的咳嗽,在宾馆里裹着被子躺着,初明进进出出,一会儿找服务员送来被子给我加上,一会儿又去买了粥来,一会儿又督促我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