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空气仿佛凝固在金属管道的余震中。秦烈的手指悬停在扫描槽上方，那枚从旧址带回的缓存芯片正安静地躺在读取位上，表面残留的紫光早已褪去，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烧蚀裂纹，像某种沉默的警告。终端屏幕的进度条缓慢爬升，数据流如暗河涌动，映在他瞳孔深处。
陈浩坐在左侧操作台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隔离沙箱的防火墙界面——那层由芯片融合系统自动生成的量子加密屏障正在轻微波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外围试探。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右手掌心贴在冷却板上，借由体感温度判断后台进程是否失控。这是他从末世初期就养成的习惯：当数据开始“发热”，危险便已降临。
“TK-7B……”他低声念出编号，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秦烈终于按下确认键。系统响应的瞬间，整个主控室的照明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三次，如同一次短暂的心跳停顿。紧接着，数据库比对结果弹出：该序列归属于“天科集团第七实验室”，注册时间2125年，注销时间为病毒爆发前72小时。档案备注栏仅有一行字：【项目代号：天枢·子级夜枭，权限等级Ω-3，物理隔离区深度≥400米】。
“就是它。”陈浩吸了口气，迅速调出旧时代城市地下结构图。他的指尖划过屏幕，将坐标段导入多层解密模块。然而刚启动第二轮量子碰撞算法，后台日志突然跳出一条异常记录：【检测到反追踪逻辑激活，源地址伪装为内部维护协议】。
他猛地切断直连线路，将芯片数据流导入离线沙箱。警报声戛然而止，但那一瞬的扰动已在主网留下微弱回波，像一颗沉入深水的石子，激起无声涟漪。
秦烈站起身，走向空间接口舱。合金门滑开时，一股恒温气流拂出，带着金属与惰性气体混合的气息。他伸手探入，取出一块布满蚀刻纹路的旧时代科研硬盘——那是他在重生初期从废弃研究所回收的遗物，曾记录着“蚀智”病毒早期基因模型。此刻，他将其放入扫描仪，启动芯片融合系统的交叉分析功能。
系统界面骤然变暗，随即浮现出无数交错的数据链。一层、两层、三层……虚假坐标被逐层剥离，如同剥开包裹毒药的糖衣。最终，一组真实参数浮现：北纬39.87°，东经116.42°，深度地下427米，定位点落在城市主量子计算中心的废弃井道区，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民用或军用地图上的盲区。
“坐标锁定。”秦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劈开沉默。
陈浩立刻调出地质扫描图。那片区域位于断层带边缘，岩层活动频繁，常规设施无法长期稳定运行。可就在目标点下方，热成像显示存在持续的能量波动，频率稳定在4.7赫兹——与林雪脑波中出现的加密脉冲完全一致。
“不是自然现象。”陈浩喃喃道，“有人在下面维持运转。”
秦烈没有回应。他取出另一件物品：一块由空间孕育出的微型轨道扫描器原型。这是系统近期生成的新构想，利用废弃卫星残片重组而成，可在短时间内发射定向脉冲波，穿透地壳干扰层。他将设备接入发射端口，输入坐标。
“启动短时探测。”
扫描器嗡鸣着升空，穿过基地顶部的伪装穹顶，消失在灰蒙的天际。十五分钟后，回传信号抵达。图像模糊，但足以辨认——地下427米处，一道环形能量场正在缓慢旋转，周围无地热支撑，也无矿物辐射源。唯一的解释是：人造装置持续供能。
“确认为人造设施。”秦烈收回数据，目光扫过控制台边缘那枚刚出炉的震动传感器。它的外壳上，新增了一圈螺旋状抗干扰纹路，是系统进化后的产物。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纹路的排列方式，竟与扫描回传的能量场波形惊人相似。
就在这时，陈浩低声道：“有东西藏在芯片底层。”
他调出一段静默音频片段，仅0.3秒，肉耳无法捕捉。经过频谱展开与摩尔斯解码，一行文字浮现：他们也在看。
空气骤然收紧。
秦烈盯着那行字，没有动。他知道这不是恐吓，而是陈述。对方早已察觉他们的追踪，甚至可能正通过某种方式观察着基地内部的一切。他缓缓抬手，关闭了主控室所有非必要监控设备的电源。
“系统有没有留下痕迹？”
“没有明确来源。”陈浩摇头，“电流回流路径被抹除，但……”他顿了顿，“刚才扫描器回收时，外壳附着了一些结晶物。”
秦烈接过检测报告。成分分析显示，那些微小的紫色晶体，与林雪手腕内侧的紫晕物质完全一致，分子结构却更加稳定，仿佛经历了某种提纯。
“不是污染。”他低声说，“是呼应。”
林雪此时正站在医疗区走廊尽头。她刚结束例行检查，手套尚未脱下，右手无意识地贴在墙面，指尖隔着织物感受着金属的凉意。走廊灯光稳定，但她能感觉到，那道紫晕在皮下微微搏动，节奏与某种遥远的频率同步。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通风管道的格栅——那里，一缕几乎不可见的气流正缓缓旋转，方向指向基地主控室。
主控室内，紧急会议已准备就绪。全息投影升起，城市三维图缓缓展开，焦点精确落在那处废弃井道。张峰站在一侧，眉头紧锁。
“这地方太深，地质不稳定，万一我们下去，塌方怎么办？”
“更可能是陷阱。”李薇补充，“如果‘天枢’真的掌握病毒源头，贸然接近可能导致现有抗体失效，甚至触发意识干扰协议。”
周敏则提出另一种思路：“为什么不公开坐标？让更多幸存者知道真相，我们可以集结力量，形成舆论压力。”
秦烈站在投影前，手指轻点，调出完整的证据链：TK-7B编号溯源、量子密钥破解路径、能量场比对数据、扫描器回传影像。每一步都清晰可查，逻辑闭环。
“情报可信度98.7%。”他说，“但信息本身就是武器。一旦公开，不仅会引来王霸那样的掠夺者，还会惊动组织更高层。我们还没准备好正面交锋。”
他下令启动一级隐蔽状态：所有对外信号模拟静默，基地进入低功耗运行模式，非必要人员转入地下掩体。张峰立即着手加固防御工事，陈浩则开始构建虚假数据流，制造基地“系统故障”的假象。
会议接近尾声时，主控屏突然自动跳转。城市三维图未被调用，却自行放大，焦点缓缓移向总部坐标。角落浮现一行小字：权限等级：Ω-7。
没有人操作。
秦烈盯着那行字，指尖缓缓抚过空间接口舱的边缘。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敌人的轮廓——不再隐藏于暗处，而是静伏于地底深处，像一张早已铺好的网，等待猎物踏入。
林雪走进主控室时，会议刚刚结束。她的脚步很轻，作战服肩部的吸震装置吸收了所有震动。她没有看投影，也没有问结果，只是走到秦烈身边，低声说：“如果这是陷阱，他们想让我们看见什么？”
秦烈转头看她。她的眼神平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那是特种兵在接近未知战场时才会有的直觉。
他没有回答。
扫描器的外壳还摆在检测台上，紫色结晶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秦烈伸手拿起它，指尖触到那层晶体时，忽然感到一丝温热，仿佛它并非死物，而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主控室的通风口传来极轻微的气流扰动，像是地底深处的一次呼吸。
